第1章 蒼白的僕人
清晨的陽光透過小窗欄桿撒向地面，為這個狹小灰暗的房間帶來幾分光亮。
房間面積很小，一張銹跡斑斑的鐵床、一個小書架，就幾乎佔據了全部空間。
書架上是幾本冒險遊記和海洋地理繪本，雖然很破舊卻被擺放整齊，看來房間的主人很喜歡航海方面的書籍。
鐵床上正躺着一個熟睡的少年，與常人不同的是，少年全身上下，無論是頭髮還是皮膚都是病態的蒼白色。
然而這種不尋常的膚色加上精緻的五官，卻讓少年仿若非人，有一種奇異的美感。
光線照在少年的臉上，刺激着他敏感的眼球，將他從那個詭異的夢境中喚醒，回到痛苦的現實世界。
睜開雙眼，在陽光的刺激下，紅色的瞳孔微微顫動。
剛一睜眼，腦袋就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和眩暈，讓他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啊……少年坐起身來，一邊捂著腦袋，一邊低聲呻吟。
是因為剛剛的那個夢嗎？少年疑惑地想到。
夢中的具體細節他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是一個很抽象很詭異的夢。
在夢中，世界似乎變了一個模樣。
暗紅色的天空下，行走於地上的不祥之物，以及哀嚎著互相殘殺的人類……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不寒而慄。
只是一個噩夢罷了，少年在心中自我安慰著，也就不再去想它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少年看向牆壁上的掛鐘，才發現現在已經是早上7點半了。
這一嚇，將他殘存的睡意徹底驅散。
他清楚地記得，就在昨天晚上管家泰德還提醒他們這些僕人。
明天八點前一定要在莊園門口前集結完畢，以迎接一位尊貴的客人。
要是遲到了，挨一頓毒打都算好了，甚至有可能被關禁閉一個星期。
一想到那個面容陰翳的中年管家，他一下從床上彈了起來，一把抓起床頭的衣服，快速的穿戴了起來。
一件白色襯衣，套上黑色小馬甲和黑色長褲，最後在脖頸處戴上一隻酒紅色的領結。
這樣一來就算是穿戴完畢了，他打開房間門，正準備跑向不遠處的僕人集體盥洗室。
這時他突然想起來了，今天是星期四，是他被「釋放」的日子。
一想到這件事，他心中的慌張突然消散了。
畢竟在死亡面前，一切都顯得那樣無足輕重。
算了，這就是命運啊。
之前他也曾多次嘗試逃出莊園，但都以失敗告終。
再不甘心又怎麼樣呢，誰讓我只是個任人宰割的奴隸呢，西蒙無奈地心想。
就這樣西蒙心事重重地走到了盥洗室，準備進行洗漱。
說是盥洗室，其實是一個類似馬棚的大型木頭房子。
每個僕人都有一個專屬隔間，裏面有一個水龍頭和一些僕人自己的洗漱用品。
得益於皇家理工學院的發明，就連西蒙這樣僕人也可以享受乾淨便利的水源，要知道幾年前他還只能打井水來使用。
在死亡的重壓下，西蒙不自覺地胡思亂想。
用力洗了一把臉，抬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一個身材纖細的蒼白之人。
西蒙一動不動，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僕人的居住區域距離莊園大門不算太遠，只隔着一片大約百米寬的草場。
快速奔跑下，百米的距離轉瞬即逝。
西蒙已經可以看見在門口站成兩排的僕人，
以及一邊看着手中懷錶，一邊來回踱步的管家泰德。
看見姍姍來遲的西蒙，這個頭髮花白，臉上滿是疤痕的中年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揮手示意他趕緊站進隊伍里去。
西蒙低着頭，站到了朋友喬治的旁邊。
喬治是一個有着金色頭髮的男孩，稚氣未脫的臉上滿是雀斑。
和每一個從小鎮來的年輕人一樣，他充滿朝氣，夢想在里斯本賺一筆大錢回家娶妻生子。
似乎是察覺到朋友的心情不好，他頂了一下西蒙的肩膀，悄悄對他問到:
「是不是又睡過頭了，真奇怪以前也沒見你有這毛病。」
「怎麼了，心情不好嗎？今天可是你獲得自由的日子，開心一點嘛。」
看着這個心思單純的大男孩，西蒙心中嘆了口氣。
嘴上說着自己昨晚太興奮沒睡好，心中卻不自覺地想起上個月的所見所聞，那個讓他失眠了近乎一個星期的可怕場景。
那是一個周四的中午，早上一位名叫吉恩的奴隸獲得了伯爵的恩賜，被釋放了。
所謂的「釋放」是指奴隸出身的僕人，在辛勤工作滿一年後就有機會被伯爵解除契約，成為一個自由人。
這些奴隸有的是戰敗的南洋土著，有的是因破產而賣身的可憐人，或者乾脆就是西蒙這種沒人要的孤兒。
總之，所有奴隸僕人都夢想着有一天能得到自由人的身份，能昂首挺胸地行走在陽光之下。
因此奴隸僕人們都勤勤懇懇地工作，只為得到伯爵的「恩賜」。
原本西蒙也是這樣認為的，想着自己總有一天也能被釋放。
然而，發生在吉恩身上的悲慘遭遇，讓他徹底失去希望，跌落絕望的深淵。
那天西蒙的工作是給城堡里的綠植澆水，這本來應該在上午就完成，因為下午僕人要集體外出採購物資。
然而，西蒙的精神狀況似乎出了些問題，竟然一覺睡到了中午。
等他醒來時，才想起今天還有任務沒完成。
為了不被管家責罵，他就想着趁其他僕人外出以及伯爵等人午睡的時候，悄悄把任務完成。
拉爾夫伯爵是一個很注重美感的人，因此城堡里到處都是他放置的綠植
就在他到一處靠近廚房的花壇澆花時，他突然聽到了幾個人的交談聲。
其中伯爵和管家的聲線讓他瞬間警覺起來，-趕忙跑進廚房，躲到了一個酒桶後面。
好在西蒙身材纖細，並沒有被幾人發現。
透過酒桶間的縫隙，白喆看到那是一行三人，包括伯爵、管家，以及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色長袍下的怪人。
伯爵向來有午睡的習慣，中午休息兩小時幾乎是雷打不動。
怎麼今天突然來廚房了？難道是來加餐嗎？西蒙心中疑惑道。
在一行三人中，最引起西蒙注意的，就是那個黑袍怪人。
只見那怪人的身形相當高大，頭頂幾乎要碰到天花板。
雖然廚房的天花板不算太高，但粗略估算也有兩米多高。
然而比起身高，他身上一些奇怪的特徵更是讓西蒙心生恐懼。
只見那怪人手中提着一個巨大的黑色帆布袋，那隻從黑袍中伸出的手上，滿是黑色的硬質長毛，而本應是指甲的部分也被彎曲的利爪取代。
怪物、非人……一瞬間數個可怕詞語在西蒙腦海中閃過，他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許多。
「唔……這是哪裏？好痛啊！」
突然，一陣虛弱的哀嚎聲響起，白喆發現聲音的來源就是怪人手中的帆布袋。
這個聲線讓西蒙覺得很熟悉，細細思索之下，他才想起這是吉恩的聲音。
怎麼會這樣！？吉恩不是被釋放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此刻，西蒙心中有一萬個問號。
快速冷靜下來，一個可怕的猜想在他心中浮現。
該不會，所有被釋放的奴隸都是這種下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