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撕去外衣

十五年前，漠北高手大舉南下一事，對於整個江湖來說都是一場噩夢，因為不管是當時的八大宗門還是小門小派，都或多或少遭到了波及。

當時，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小小的漠北一定潛藏着無數的高手。

可是，當百萬聯軍壓境漠北之時，漠北人卻對暗殺之事寧死不認。就是這個時候，人們才發現，雖然漠北人中不乏能人異士，但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如此實力，卻險些讓整個江湖傾覆？這貌似讓人難以置信啊！」有人疑惑。

然而詫異歸詫異，不解歸不解，箭已離弦，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最終隨着漠北覆滅，尚存疑惑的江湖人也就不再多想，所有猜疑都變成了篤定。

畢竟百萬聯軍在漠北所犯下的殺孽和暴行等諸惡，只有在漠北人先不仁義為導向的情況下才勉強說得過去，絕不允許再有別的答案，這便是江湖人所信奉的正義使然！

倘若事情不是漠北人所為，那豈不是說明天下人都錯了？豈不是說明本以為的正義之舉變成了殘虐暴斂？

這種反差絕對不能出現，正義的江湖人也承受不起，所以縱使是錯也得說成對。於是乎，當時天下人都非常默契的來了個蓋棺定論——漠北人試圖絕滅江湖，后東窗事發招來殺身之禍，滅國之殃！

這無疑是最好的結局。

自此，但凡有漠北人的蹤跡，天下人便合力討之！

久而久之，便成了不爭的事實。

明成王大笑一聲，喊道:「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們，你們可知十五年前的事並非漠北人所為？」

嘩！

他毫不猶豫的說出了這句話，瞬間一片嘩然！

「不是漠北人所為？這真是我生平聽到最可笑的話！」有人說道。

「這塵風憋了半天，就說了個這？」

「誰會相信？這簡直比早些年流傳的拓跋老祖不是邪教妖人還可笑！」

質疑之聲此起彼伏，但多數都是年輕人。

老一輩人大多沉默不語，似在回想往事，陽陵山那個老和尚和太一教帶頭那個長老表現尤甚。

嵇玄德馭馬向趙潯靠了靠，說道:「殿下，有點不對勁兒啊，這楚賊妖言惑眾，指不定說出什麼不利於我等的話來，不若末將率眾衝鋒，阻斷其言！」

趙潯四下看了看，沉聲道:「來不及了，此時發起衝鋒，江湖人必定生疑，若不能同心抗敵，我軍將難以取勝。」

「那怎麼辦？」

「江湖之事無關朝堂，聽他說完又何妨！」

趙潯神色鄭重。

那陽陵山的老和尚突然上前一步，道:「阿彌陀佛，施主若是知道些隱秘，不妨直言！」

「介嗔大師，難道您信這無稽之談？」有人喊道。

介嗔單手立掌，另一隻手撥動佛珠，嘴唇微動，卻未搭話，而是誦起了經文。

顯然這種時候明成王不可能開玩笑，他說的每句話必然都是有用意的。

如果不是漠北人，會是誰呢？

其實不管是誰，都足以說明當時的天下人都錯了！漠北人蒙受了不白之冤。

當年的漠北，狼煙遍地，屍橫遍野，不管是尋常百姓還是蠻王親軍，不管是老弱還是婦孺，無一不承受了不該承受的代價。

別的且不說，現在許多人的家中還有當時囚車運回的少女。

十五年來，日日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不知是誰釀下的錯，卻讓她們為之失去了全部。

當時年輕氣盛，披着正義的外衣，貪圖慾望，橫徵暴斂，大殺四方，干著非人的勾當。

但凡去了的人，哪個手上沒有鮮血，哪個沒有侮辱少女，縱是當時沒有表現，事後也從連軍那裏弄到了一個兩個，回到家中滿足了獸性。

漠北女子盡皆天香國色，能得她們侍奉，心中自是滿足，等到厭膩了，偷偷轉手賣給別人，神不知鬼不覺，既不會丟了面子也滿足了慾望，可謂一舉兩得也！

當時這種交易曾流行一時，那些被抓回的少女，在宋楚兩國有錢人家傳來傳去，她們最終的歸宿，不是被殺死就是被賣到了妓院。

漠北人沒有人權，不如豬狗，結局如何，沒有人會去在意。

此時明成王一句話就撕開了他們的外衣，讓他們的羞恥裸露在了這冰天雪地里，這時候再回想十五年前的一幕幕，不免心中悔恨。

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宋軍之中的大批江湖人開始騷亂不安。

當然，這正是明成王想看到的。

他發出豪邁大笑，大聲道:「你們聽着，當年之事，乃是楚皇宮所為！」

嘩！

話音一落，全場鴉雀無聲，只有狂風吹過鎧甲發出嗡嗡聲。然而只片刻，宋軍之中便傳來一陣鬨笑。

當然，這些笑聲並不是江湖人發出的，而是宋軍中的將領和士兵發出的。

他們以為這楚人小王爺會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不成想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搞了這麼一出大烏龍。

在他們看來，明成王這話不是引火燒身嗎？不是更加燃起了這些江湖人的怒火嗎？

然而片刻之後，他們就反應過來不對勁了。

他們發現，前面的江湖人尤其是那些上了歲數的長老大家，臉色難看之極。那臉色並不像對楚皇宮有深仇大恨，更像是失落和絕望。

「阿彌陀佛！」介嗔手中的佛珠發出吱吱聲，他臉色泛白，似在忍受極大的煎熬。

「怎會如此？難道天下人真的都錯了？」太一教長老身體微微顫抖。

除了他二人，許多上了歲數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他們眉頭緊鎖，神色苦不堪言。那崑崙派青袍首席長老緊緊攥著韁繩，喝問道:「這般說來，所有事情都是楚皇宮的陰謀？」.しa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手卻在顫抖。

這種事情若不是在這種情況知道，他們或許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現在這裏聚集了多數江湖門派的人和宋楚兩國幾十萬的軍隊，不用說，今日之後，此事將傳遍天下。

十五年前的正義之師頃刻間就成了欺世盜名之徒。自詡名門正派，所行之事卻令人髮指，這與六十年前的邪教妖人何異？

江湖正道自此顏面何存？

人們看向明成王的眼神格外怪異，他們越發搞不明白了，此人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只是為了讓他們難堪，讓他們無地自容嗎？

他這麼說無疑將矛頭轉移到了楚皇宮，如此一來可是對誰也沒有好處的！

他們哪裏知道，明成王根本不在意江湖人對楚皇宮的看法，且不說六世老祖策劃的濁陽清流一事，單是前陣子玉面修羅領軍蕩平那麼多江湖門派，就不會被人原諒。

更何況他此時的話還沒說完，更為關鍵的後半句尚未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