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哈維·丹特躺在床上,一次次將硬幣彈到空中，再單手接住。

女朋友清早出門上班去了，臨走前擔憂地看著他,輕聲問他今天感覺怎麼樣。

哈維欺騙她說自己好多了。他在愛人的注視中吃了一塊煎培根，又喝了點咖啡。等到對方放心離開后,他卻只覺得胃裡翻江倒海,刺激得他幾乎要留出眼淚。蝙蝠俠他們以為他的痛苦源自赫爾克里的死亡,還在一遍遍地試圖說服他相信偵探還活著,但哈維知道原因不在這。

他宛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是因為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再完整。赫爾克里殘忍地殺死了他的一半靈魂,自以為是地將他腐爛的神經剜走。然而哈維無法拒絕，他像上帝面前孱弱無助的羔羊,任由對方手握刀斧切割自己的血肉，甚至寧願主動將頭顱送上絞架、成為偵探的幫凶。

沒人會為死去的雙面人哀悼,只有哈維·丹特想要蜷在棉被中，宛如失去了聲帶的嬰兒似的發出無聲嚎啕。

但這也幻想罷了。現實中的哈維只是機械地拋著硬幣,等待太陽升起,讓光明帶來遠方的消息。

——他雇傭了幾個混混,來盯住赫爾克里失蹤前接觸的幾個人,分別是傑森·托德、哈琳·昆澤爾、以及查理·布朗，並認為他們中間很可能隱藏著一個小丑的幫凶。

當然,『失蹤』的意思是,哈維決定順著蝙蝠俠的意思形容偵探目前的狀態，免得每次黑暗騎士看到他時都要擺出一幅隱晦的『蝙蝠俠很擔心你』的表情。

混混們每天早上會來給他做彙報,順便領走前一天的工錢。哈維能看出誰在撒謊,他們不敢敷衍他,每次幹活都很賣力。

近些天,傑森·托德與查理·布朗的動向都很正常。其中傑森是個未成年人，既要上學又要照顧父母養家糊口，每天忙得不見人影，讓哈維覺得雖然他的父母是兩個人渣，養出來的孩子卻讓人看到了這座城市的希望。

既然決定要把『做個好人』當成終身事業，哈維便不吝嗇自己的人脈，暗地裡提供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小幫助，比如讓警察多多關照、及時通知一些社會優惠啦……之類的。

查理·布朗找到了工作，不過到底還是和他的妻子離婚了。好消息是兩個人的關係沒有鬧得太僵，孩子被交給了父親，偶爾母親也會過來幫忙照看，生活過得比之前和諧許多。

讓哈維重點注意的人是哈琳·昆澤爾。

這位年輕美貌的女學生有著不輸給任何人的聰慧大腦。她的成績在哥譚大學名列前茅，好幾位教授都暗示她可以跟著自己繼續深造。然而哈琳婉拒了所有人的邀請，只專心致志地籌備論文，打算按期畢業，離開校園。

而以她的專業課水平，寫出一篇看得過去的論文並不是什麼難事，所以當別的畢業生還在焦頭爛額地對著文檔發獃時，哈琳理論上能夠悠閑度過每一天。

但事實是，哈琳有時不在宿舍，不見同學，沒有去上課、實習或者做志願者。她並不鬼祟，可確實行蹤成謎。

「她肯定談戀愛了，而且對象是個同性，所以才躲著人。」負責監視哈琳的混混信誓旦旦地說，「我總能看到她和一個紅頭髮的女人膩在一起。講道理，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除了荷爾蒙之外還關心什麼呢？」

哈維沉著臉聽完，不耐煩地將混混打發走。談戀愛這個思路太輕浮了，未免低估敵人。也許名叫艾薇的紅髮女人只是個掩護，更接近真相的猜測是，她們兩個都在為小丑工作。

至於小丑有沒有可能是單幹？哈維覺得不現實。前段時間小丑黑進電視台，又威脅了主持人的小女兒，想要單獨完成所有工作還不留下任何痕迹（甚至連蝙蝠俠都沒能找到線索），難度實在太大。

他讓這幾個僱員停止跟

蹤傑森與查理，全去盯著哈琳。

今天早上，混混照常來彙報，提到了新的發現：

「哈琳·昆澤爾和她的女朋友吵架了。」一個混混邊抽煙邊說，「好像是哈琳瞞著另一位買了張去紐約的火車票，她女朋友覺得她是瘋了才這麼干。那個紅頭髮的女人很敏銳，我只勉強聽到這一耳朵。」

哈維問：「她能發現你？你覺得帕梅拉·伊斯利（艾薇）受到過專業訓練？」

混混猶豫著說：「我不能確定……是這樣的老大，不管這個紅頭髮女的是什麼專業，她在性別上就贏過您了，哈琳·昆澤爾明顯喜歡女人，不管您有什麼想法恐怕都……」

哈維不等他說完，拎著他的衣領將人扔出門外。他媽的，要是雙面人的另一半還活著，現在高低得送出去個槍子。

砸上大門后，哈維倒在沙發上，琢磨起剛到手的情報：紐約，紐約……近期紐約發生了什麼大事？

蝙蝠俠不在哥譚，似乎是去了華盛頓開會，和紐約沒關係。

復仇者聯盟成立了，世界人關心，但哈維不在乎。

那麼就是昨天的新聞了。哈維點開推特刷新了一下熱搜，當看到『Joker』的標籤時，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原來如此，小丑正在紐約！

他顧不上通知蝙蝠俠，只對女朋友彙報一聲，便收拾好行禮沖向火車站。哥譚的火車站還是老樣子，深色磚牆顯得古樸又厚重。哈維在前廳里傷感地站了片刻，想起數月以前，他也是在這裡給帶著機械之心過不了安檢的偵探收拾爛攤子。

現在故地重遊，恍如隔世，這座城市在他眼中的面貌到底不一樣了。

「一張去紐約的單程票，謝謝。」

現場買好了火車票，哈維提著行禮走進車廂，決定順著朋友走過的路，去見一見自己的仇人。

**

清晨，赫爾克里發現這具身體的鎖血能力依然在生效。經過昨晚的大動作，傷口不僅沒有惡化，反倒好轉了一點。

不幸的是，哈琳很久都沒有給她的老家交水電費了，赫爾克里今天早上吃的還是昨晚買的打折切片麵包。單吃沒有任何味道的白麵包的感覺誰試過誰知道，當把最後的麵包渣塞到嘴裡時，他覺得這樣的日子真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幸運的是，他想用小丑馬甲釣的魚很快再次上鉤。

一個電話在早上九點鐘左右打進了『赫爾克里·雨果』的手機，挺貼心的，還給人留出吃飯的時間。赫爾克里不急著接電話，先把麵包配著礦泉水咽下去，沉痛地緩了一會才按下接聽鍵。

對面傳來了頗為優雅的女性聲音：

「小丑。」

赫爾克里沒有用翻譯器。前幾次用翻譯器是缺乏準備，不得不現場取材，經過這麼多天的練習，他已經能把真正的小丑的嗓音模仿到九成，再加上遠程通訊降低音質，哪怕電話對面站著十二使徒之一都不可能聽出區別。

自帶『觸類旁通』技能的學習大師就要有這種信心。

他毫不打怵地開口：「嗯嗯哼鐺鐺鐺……」哼出幾個無意義的感嘆詞后，他漫不經心地問，「你是誰？有什麼事？我現在很忙。」

女人明知道小丑的說話風格，還是下意識問道：「你有什麼可忙的？」

「我在嘗試把榛子醬抹到麵包上，但是它們都黏到一塊去了，感覺質感還不如收銀員的腦漿！」

「你好噁心。」女人說，「所以你真的去了紐約？」

「……」

「世傳會不建議你前往紐約。」沒等到『小丑』的答覆，女人自顧自地說，「根據記錄，每次你離開哥譚都沒發生過什麼好事。2xxx年，你去大都會引爆核彈，差點讓超人發瘋。2xxx年，你往哥譚

河裡扔了小丑毒素，大半個新澤西州都變成了疫區。2xxx年，你去了趟宇宙，120個外星人跟著你回到地球后被你賣進馬戲團打黑工……」

什麼玩意？

赫爾克里不想聽下去了，他故意把杯子砸在地上，同時一字一頓地說：「閉！嘴！」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來紐約，甜心，再不說點能讓我發笑的內容，我就把你脖子上那個沒用的東西擰下來掛在門上當成萬聖節裝飾。」

對面的人很熟悉小丑，聽到他的威脅也不害怕：「你今天心情挺好的，是不是？那我們就直入正題吧，洛基將赫爾克里·雨果帶到紐約，你惱羞成怒追著他們不放可以理解。但你這兩天最好收斂一點——洛基背叛了我們，你想怎麼報復他都行，然而毀滅日即將抵達地球，要是不能將它解決掉，我們的前期工作就白做了。」

世傳會的目標是殺死毀滅日？

赫爾克里決心多套幾句話出來，他笑了幾聲，用起伏很大的語氣說：「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女人很有耐心，看來不是第一天和小丑對接了：「你知道天眼會是一個失敗的嘗試。三年前我們還沒有徹底掌握利用熵反轉技術入侵『正確歷史』的方法，但內有天啟公司與方舟葯業催促，外有偵探步步緊逼，世傳會只能孤注一擲，選擇美國建國的時間作為錨點，向少數人傳輸『我們的過去』。」

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赫爾克里盡量少說話，這時也沒有回應，僅僅是哼著歌，用叉子在木桌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女人只當他手頭上有別的R級玩具，也不關心小丑的娛樂活動，繼續說道：「技術不成熟的後果就是歷史覆蓋得不夠徹底，消息封鎖得也不嚴密，我們不小心逼瘋了一部分人。這些可憐的天眼會特工們失去了理智，不再具備長遠價值，於是汪達爾·薩維奇乾脆廢物利用，讓他們喚起阿耳戈斯的原始機兄弟眼，順便招來毀滅日。」

世傳會的人似乎都有一種好為人師的特性，無論是小丑、洛基還是這位不知名的女士，都很喜歡發表一些蘊含著大量信息的公開演講。都不用赫爾克里催促，她自己越說越有激情：

「在我們的宇宙，達克賽德、天啟、毀滅日……每個大人物都先於弱小的人類走向了死亡。這絕非巧合或幸運，而是人類生存智慧的體現，也是我們這個偉大種族的先機。眼下為了延續文明，維持兩個宇宙間的一致性，從而繼續覆蓋21世紀的地球，讓他們變為我們、而我們變成他們……除了挖掘宇宙那七種負面力量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解決人類的敵人。」

「變種人天啟恩·沙巴·奴爾已經死了。天啟公司命人從21世紀的埃及提取出它的靈魂，打算用它作為靜滯之力『黃金沙漏』的制約手段。然而由於貓頭鷹法庭的失誤，這兩件東西現在都在赫爾克里·雨果手上，意味著世傳會今後無法再從這條路線上著手。」

赫爾克里感覺聽得差不多了，再沉默下去會露餡，而他還想將小丑這個極其好用的馬甲保留得久一點。

他瘋瘋癲癲地笑了兩聲，即便沒有旁觀者，表情仍然很還原：「太貼心了，廁所管理員女士，你真的很想讓我了解毀滅日的重要性！」

「……沒錯，毀滅日非常重要。」

女人假裝沒聽見那個糟心稱呼，認真強調說，「死了的敵人才值得尊敬。毀滅日不僅要死，還必須得落在我們手中，黃金時代的超級英雄們能解決前半件事，阿耳戈斯說他負責回收毀滅日的屍體，至於你，你最好……」

「滴、滴。」

赫爾克里，啊不，應該是不講禮貌、沒有素質的小丑，在她說出命令之前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