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第七十五章
最後裴凈還是大方讓出了自己的藍色毛毯。
裴藺卻有種自己欺負小孩的感覺。
裴清術把他抱下床,從被子里重新拿出一套乾淨的床上四件套給他換上。
裴凈除了潔癖還有點強迫症，東西必須是成套的。
譬如床單和被子。
換好之後，裴清術問他：「需要給你關燈嗎？」
他搖了搖頭,沉默著,半天不說話。
知道他這是有話要說的表現，裴清術便安靜等著,等他開口。
不管什麼時候，他都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在對待小孩這件事上。
「困了。」
「睡覺吧。」
站在旁邊等衣服洗完，然後晾曬在陽台。
這裡是學區房,為了方便裴凈上下學。明天正好是周末。
他替她掖好被子，林琅過來摟他的腰，臉埋在他胸口，動作親昵自然：「等你呢，剛剛在哄小凈睡覺？」
林琅說：「看來你和他連親子鑒定都省了。」
裴凈臉有點紅,抱完之後就自己縮進被子里躺好了。
大約是自己在心裡糾結了一番，然後裴凈才小聲說：「抱。」
聽見她心疼的低喃，裴清術將她抱緊了一些：「你不用擔心，他本性如此。」
回到房間時，林琅還沒睡，打著哈欠躺在床上。
她半夜總是口渴，所以他睡前都會給她倒杯溫水放在床頭。
裴清術看見了,走到床邊坐下：「怎麼還沒睡？」
裴清術笑了笑，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個吻：「他哪裡需要我哄。」
哄好小傢伙睡下后，裴清術又去將臟衣婁里把,林琅洗完澡后換下來的衣服扔進滾筒洗衣機里。原本這是保潔阿姨的活，但和林琅有關的事情,他很少假手於人。
「好。」
又是一聲好。
裴清術關了燈出門。
「他還這麼小，正是隨著性子來的時候。」
林琅打了個哈欠，在他懷裡拱了拱。
裴清術問：「白粥？」
噩夢才剛起了個頭，他便將人抱在懷裡，溫柔撫摸她的後背，慢慢的哄：「沒事沒事，老公在。」
他笑了笑,不打擾他了,走到門邊：「關燈了？」
被噩夢魘到的林琅，恐懼如同潮水四散。
只露出一雙乾淨清澈的大眼睛：「都可以。」
但林琅卻不太希望他這麼聽話。
循規蹈矩到壓根不需要他們太費心思去管教。
明明是個覺深的人，但林琅一點動靜他都會醒過來。
明天應該是個大晴天。
如今這樣，已經是隨著性子來的結果了。
裴清術輕輕抬眸，溫柔笑意散在眼底。
四周很靜，只能聽見彼此的聲音。平淡而溫馨。
他輕輕捂住她的嘴：「說什麼胡話。」
是啊，人生哪有那麼多轟轟烈烈，越平淡，才越珍貴。
林琅在他懷裡抬眸，去看他的眼睛：「那你呢，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
林琅對於他的話不置可否，有時候連她都覺得，自己生了個縮小版裴清術。
裴清術站在露台,看了眼窗外的天空，依稀可見幾顆星星，下弦月掛在天空。
如果她是一艘獨自漂泊的船，那麼裴清術，是隨時都會出現在她身邊的港灣。
他彎腰抱了他一下,動作也是溫柔的，替他扣好睡衣的扣子：「明天早餐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
裴清術將燈關了，只剩兩盞床頭燈還亮著。
裴清術喉間溢出一聲輕笑來：「和他差不多。」
林琅很喜歡這種時候，洗完澡后躺在溫暖的被窩裡，身旁是裴清術。
他掀開被子上床，才剛躺下，就立馬將林琅摟過來。
那雙乾燥溫暖的大手放在她的後背，隔著睡衣單薄的面料輕撫摩挲。
林琅聞著他身上清新好聞的氣息：「裴藺居然這麼安靜。」
她有些意外。
就他那個事兒多的性子，估計隔一會就得過來敲門。
今天居然這麼老實。
裴清術笑了笑：「長大了。」
林琅盯著他那個笑看，很難不讓人懷疑裴藺這麼安靜，是這人提前警告過。
「好了。」他把床頭燈也關了，摟著她，「不早了，快睡吧。」
林琅說睡不著，給我講個故事？
她每回睡不著了都會讓裴清術給他講睡前故事。
偶爾他出差不在家，便會讓裴凈給她講。
林琅一開始自然不聽，反過來哄他睡：「小孩子不能熬夜。」
裴凈卻一臉認真，覺得這是爸爸交給他的任務，他必須完成。
爸爸說了，哄媽媽睡覺。
林琅沒辦法，每回都只能裝睡。
裴凈不放心，故意在房內多等一會，確認她是真的睡著以後才會離開。
有時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林琅裝著裝著就真睡著了。
林琅甚至懷疑，這也是他哄自己睡覺的一步。
看來不光遺傳了裴清術的聽話懂事，在套路人這方面，也完完全全復刻了他。
——
外婆忌日那天，他們帶著裴凈一起去了清佛寺。
天空開始下雪，連續下了好幾天，奶奶的墓碑被擦拭的乾淨。
裴凈學著爸爸媽媽的樣子，拿著香，面朝墓碑拜了拜，然後步履艱難地走到墓碑前，將香插好。
這裡的冬天寒氣重，林琅怕他凍著，特地給他穿的很厚。
走起路來像只企鵝搖搖晃晃。
風雪逐漸加大，裴清術過去將他抱起來。
林琅跟在他身側，挽著他的手臂。
一陣風吹過，不似往日刀割般的凌厲，反而多出幾分柔和來。彷彿有人溫柔的在她臉上輕撫。
林琅突然停下，她抬頭去看停在樹枝上的那隻雀鳥。
那麼寒的冬天，這隻雀鳥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
偌大山頭，俱是一片銀白，乾淨而純粹。
裴清術單手抱著裴凈，另一隻手去牽林琅。
她的手很涼，他便握緊一些，完全收攏回掌心。
林琅看著那隻雀鳥，眼眶一熱，突然笑了。
「我們小琅以後一定會幸福。」
「會有人愛我們小琅的。」
「會的。」
「一定會的。」
外婆經常抱著她，低聲輕喃。
像是在告訴林琅，又像是在告訴自己。只有她的小琅幸福了，她才能放心離開。
為什麼她的命這麼短，外婆從前經常自責。她不害怕死亡，她唯獨害怕自己死了，她的小琅就徹底沒人愛了。
雀鳥在她頭頂盤旋一圈后離開，林琅的目光跟隨著它。
外婆，有人愛我了。
而且還有兩個。
裴凈給林琅擦眼淚：「媽媽怎麼哭了？」
他一臉凝重，在他這兒，媽媽哭了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
林琅搖頭，沖他笑笑：「媽媽是高興。」
裴凈就算再聰明，年齡閱歷也在那放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人高興了會流淚。
於是他帶著疑惑的眼神去看爸爸。
裴清術輕聲笑道：「媽媽和爸爸結婚的時候也哭了，媽媽第一次在產房見到你的時候也哭了。」
「那爸爸呢？」他還是一臉懵懂。
裴清術眼神轉柔，握著林琅的手鬆開，改為攬著她的肩，稍微一用力，便將人抱在了懷裡。
那場婚禮，穿著婚紗的林琅獨自從門后出來。
沒有親人的林琅，只能自己將自己交給他。
裴清術穿著西裝，站在紅毯盡頭，看著他愛了很多年很多年的人。
記憶里，那好像是他第一次在林琅面前哭。
所以愛是什麼呢。
是裴清術和林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