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路迢迢（八）

離得近了，就能夠感覺到陣陣陰風吹過，還帶著濕潤的氣息，像是附著在骨子裡的陰冷，讓人不寒而慄。

這棟樓最底下也是一樓的那一層看上去像是商鋪，但都廢棄了，只有一些空著的架子還有殘留的裝修在那兒。

要不是有幾家店雖然看著陰森，但裝修風格的確是近幾年流行的模樣，這棟樓真的就像是穿越了時空，從幾十年前而來的。

因為實在是有些破爛了，這沒拆——指在便利店老闆所說的三年前還要前面幾年拆掉，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方銹轉了一圈，發現了大樓的大廳，大廳的門口還被防爆玻璃給擋住了，方銹試了一下，沒有辦法推開，而且看著應該是自動門。

「這是唯一的入口。」

方銹還記著自己在直播的事，跟觀眾們解釋：「但是門不是推拉門。」

就在直播間的觀眾們以為他是被這棟散發著不祥之氣的樓給嚇退找借口的時候，方銹又誠懇道：「我們得動靜小點。從這兒翻進二樓，動靜會有點大。」

二樓有好幾個窗口是沒有玻璃的，但正常人也翻不進去，畢竟樓高是真實擺在那的，這種辦公樓，二樓距離地面有三米左右，更別說窗戶設計得還要再高一點。

彈幕的嘲諷才開了個頭，就見方銹直接抬腳，不過眨眼之間，伴隨著一聲巨大的「哐啷」聲，其中一張防爆玻璃門直直地砸在了地上，某一點集中出現龜裂，擴散到了其他地方。

[……你對動靜大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我艹我帶著耳機差點聾了]

[你這動靜不更大？？？要是這樓里真有什麼早給你嚇醒了吧？？？]

[笑死，方圓百里都能聽見的「動靜小點」]

[有一說一，這玩家戰力是真不錯，一腳踹開這種防盜的自動門，面板至少B起步了]

[醒醒，這是個廢棄的危樓，真不至於]

……

轟然倒下的門揚起了無數的灰塵，方銹捂了一下口鼻，還好今天外面下了雨，粉塵飛不出來多少，就被濕潤的空氣所制裁。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方銹才抬腳邁進去。

因為今天晚上沒有月亮，這一片沒有路燈，也沒有那棟樓有亮哪怕一盞燈，所以整棟大樓借不到一點光源。

方銹進去后，直播間前十秒的視角可以說是完全黑暗的，只能看到一點影子在晃動，比外面的黑還要黑。

直到直播間出現系統的藍色字體：【因直播間光線過暗，特做調亮處理。註：直播間內玩家所處視角實際要暗50度。】

然而即便是調亮了五十度，觀眾們看著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不過比起之前來說要好太多。

有人說方銹到底還是新人，剛剛在便利店也沒有買把手電筒，現在肯定沒有辦法探索下去，因為根本看不見。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方銹的夜視能力很好。

那種好是尋常人沒有辦法理解的好。

對他來說，樓里的環境的確昏暗，但沒到兩眼摸黑的地步。

反正探索起來不是問題，比打手電筒好，打手電筒的話，手電筒的光會讓人下意識地專註在有光源的地方，從而忽略了其他。

方銹也不例外，所以他要避免這種例外。

這棟樓的大堂不算大，但和一般辦公樓的大堂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前台，休息卡座，不過休息卡座的沙發已經破破爛爛了，積的灰看上去也讓人只想繞道而行。

大堂里沒有什麼，方銹走到樓梯入口，看了一眼樓梯入口旁邊的兩部電梯，想了一下。

電梯的門看上去就很像荒廢了的存在，不僅銹跡斑斑，還帶著不知道是什麼的臟污，本該亮著、顯示樓層的電子屏也黑著。

但是方銹看了一眼后，落了一層厚厚的灰的小電子屏居然緩緩發出了幽幽紅光，就像是一支煙的一點星火在這片黑暗中亮起。

方銹掏出自己一併帶過來了的毛巾，擦拭了一下。

小顯示屏上確實亮著猩紅的一個「1」字。

他又擦了擦另外一部電梯的顯示屏，但詭異的奇迹並沒有再次發生。

伴隨著一道陰風吹過，原本寂靜無比的夜色忽然響起「吱呀」聲，就這麼一下過後，是電梯門緩緩開啟輕微「轟隆」聲，別說什麼嚇不嚇人了，在這棟廢棄了的大樓里，一部電梯突然運轉，還自己打開了門，就足夠驚悚。

電梯門剛打開時，是沒有光的。

方銹往那邊走了兩步，站在了電梯前時，只聽見「啪」的一聲，電梯內置的燈光驟然亮起，橙黃色的燈光從裡面透出來，打在了方銹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窄長，還折在了牆上，看上去就像是被攔腰折斷了的一個黑影。

電梯里照出來的唯一的燈光就像是什麼邀請函一樣，即便方銹等了三分鐘，電梯也始終沒有按照常理那樣關上。

於是方銹欣然赴約，抬腳邁了進去，但同時也是握緊了褲兜里的小刀。

他踏進去后，細微的轟隆聲帶著老舊的零件運轉聲再次響起，電梯門緩緩關閉，不需要方銹按鍵，就自動上升。

電梯內的牆壁也是銹跡斑斑，帶著和電梯門一樣的臟污，但又被灰塵蓋過了許多。

電梯內的顯示屏在厚重的灰塵下跳轉數字。

猩紅色的字體由「1」轉「2」，再由「2」轉「3」，像是知道方銹的目的地一樣，最終停在了「4」上。

「叮咚」一聲，電梯抵達樓層，電梯門再度緩緩開啟。

四樓是典型的辦公樓布置，狹長的甬道連接著錯位的路口，在路口轉彎，看見的又是狹長的甬道和錯位的路口，整層就像是迷宮一樣。

各式各樣的什麼有限公司、工作室的logo都還貼在每一間辦公間的門口，但因為有些久遠，又有些貼紙已經翻了邊，有些在方銹經過時，垂吊下來的半個字體還會微微晃動一下。

方銹淡定無比地往裡面走，很有目的地轉彎。

在踏入這一層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就已經構建出了地圖，精準的標記了六日報社的位置。

畢竟在外面時，他有看見那猩紅的四個字。

六日報社的位置離電梯口有點遠，方銹拐過最後一個彎，還沒往前再邁出一步，原本漆黑的通道里就驟然亮起了一束紅光。是從一張門裡面打出來的，還透過旁邊的落地透明門一塊打出來了。

方銹微頓。

那個光線的位置，正好是六日報社。

恐怖片定律啊，一定要在這個時候弄點陰間燈光。

方銹雙手插兜走過去，心說要是真是恐怖片，這時候多少還得來點BGM，就那種聽了就讓人毛骨悚然的。

他這念頭才起，就聽見甬道里忽然想起了音樂聲。

說不出什麼曲子，但是是小提琴拉出來的，要是在白天聽還好，在這種場景，過於悠長、低緩的曲調就顯得詭譎了起來。

[怎麼還有音樂的？？？]

[我靠真的好像在拍恐怖片]

[最絕的是這哥們SAN值真的一點沒掉，他就沒有半點害怕嗎？]

方銹走到了六日報社的門前。

自動感應的防盜門上著鎖，還是打不開。

但因為有了光亮，模糊的玻璃上反出一點方銹的影子，朦朦朧朧的，還透著血色，看上去更加悚然。

方銹動了動腳，但這回沒有給他發揮的空間，自動感應的門明明鎖上了，還是在感應到來人了后緩緩打開。

於是方銹踏著這將恐怖氣氛拉滿了的BGM走了進去。

六日報社的規模不算大，就一個公共辦公區域，擺著十三張桌子，其中標註著「13」的桌子是單獨擺放，挨著另外一間獨立辦公室的，應該是主編的位置。

而獨立辦公室，就是總編的位置了。

這間辦公室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唯一要說的就是，座位擺放得都很整齊，電腦也都在，還有資料啊書本什麼的，也全部都在，甚至有些私人物品也還在桌子上。

這也太奇怪了。

方銹心裡閃過疑惑，隨手拿起了一張桌子上擺著的相框看了一眼，是一個扎著馬尾的女人抱著一個穿著花裙子的小女孩。

他放下后又順手翻了翻旁邊已經積滿了灰的資料，上頭都是一些採訪稿什麼的。

要不是這裡堆滿了灰，看上去就像是下班后的報社，明天早八點，也有可能更早就會有社畜來打卡上班，和他之前路過的那些什麼有限公司都不一樣啊。

方銹沒有再多看。

他看向同樣散發著幽幽紅光的獨立辦公室，似是自言自語，呢喃了句：「這裡面有人在等我。」

[？？？]

[哥你冷靜點，我害怕]

[救我沒被這個場景嚇到，被你嚇到了]

[聽到這話我火速看了一眼SAN值，沒被污染啊，怎麼說出了這種話？？？]

觀眾很快就知道方銹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了。

因為方銹拔出了刀放在背後，推開了門，就見正對著門的辦公椅背對著方銹。

在方銹鬆開門把手時，那張椅子自己轉了起來，隨後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