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路迢迢（五）

[是我聾了還是他瘋了？]

[人沒瘋呢，SAN值還在很優秀的線上]

[我不懂了，我真的不懂了，這不就是蝴蝶巴士嗎？]

[那個…我冒昧的問一句，紅字大佬還在嗎qwq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啊？]

[我在，等下，我剛打完備忘錄，就複製過來]

[！！大佬還在窺屏！]

[肯定在啊，這個玩家玩得是真的和之前那些玩家很不一樣，某些生物也別擱這惡臭酸了，一口一個新人怎麼怎麼，別說人家是新人了，這個本我敢說實話就算是很多老玩家在沒看過的情況下進來，也就比之前那些新人好一點，好這一點還是因為我們有經驗和道具，方銹是真的很絕了，他到現在生命值都沒掉一點啊！]

[我是真的感覺他沒有被副本牽著鼻子走，而是在玩副本]

[最絕的還是剛剛那一段，這要是個老玩家分出虛實了我都不意外，畢竟有道具，可他是新玩家啊！]

各種白字滾過不到半秒，之前那個紅字也再次帶著一大段密密麻麻佔據了整個屏幕的分析出現——

[我之前就覺得這個本很奇怪，根本沒有什麼劇情，一上來就是驚悚場景（比起副本更像是在拍攝鬼片），但因為一直沒有人走到這條線，到現在才終於明白。

論壇上說不能許願其實不是，而是一定要許願要去蝴蝶巴士，而且很有可能還要加前綴「真正的」（因為前面npc林子說過他那裡也是蝴蝶巴士），我感覺蝴蝶巴士應該有很多輛（這裡盲猜一手是一個什麼活動主題）

主線任務一開始就是登上蝴蝶巴士其實就是在提醒（只是後面的任務發布又增加了很多迷惑項），不過也是這遊戲的常態了

當然了這些都是我基於這個玩家做出的所有舉動而給的猜測，如果他許願失敗了或者不適這條線，那我的這些推論也就會被推翻，繼續看看吧。]

[！因為之前有一批有個隱藏角色一直在觸發五分鐘逃生任務，我還以為這就是個限時逃生的本……]

[這麼一說真的是，既然有「尋找好友願望」這個任務，那就肯定要給劇情啊，不然擱這玩什麼呢？]

[嘿嘿嘿，我好像猜到大佬是誰了]

[我也哈哈哈，好多括弧，是書哥吧]

……

隨著方銹說出「我要登上真正的蝴蝶巴士」，本就慘遭定格的詭譎場景在半分鐘的停頓后，瞬間褪色。

壓抑的色彩一點點褪成白色，所有的線條也隨之逐漸被抹去，方銹踏入了一片白的世界。

而且因為他漂浮著，所以他甚至感覺不到哪裡是天哪裡又是地。

[啊啊啊啊啊啊！是*嗎？！]

[我靠我靠我靠！這新人太絕了吧！這才開始多久*就降臨神跡了？？？]

[行了，只要這個新人有點腦子這個本穩過]

[啊這，我其實更期待他不依靠*就能出來……]

[這本估計不向*祈禱的話出不來吧]

[我就說之前那幾批里其實也有幾個算得上可以的為什麼*沒有救一手，現在終於明白了，之前那些人真的沒到門檻]

[這也代表方銹真的對了方向是嗎，那也太牛了吧……]

除了這些，方銹的直播間還飄過了一大堆帶著星號和感嘆號的彈幕，他原本就破小五萬了的觀眾數更是在這一刻直接衝破了十萬，熱度直接讓他掛在了萌新區最顯眼的位置，成為了一塊巨大的屏幕吸引著這片區域所有人的眼球。

這些都是在副本里的方銹所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他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一個念頭，沒有聲音，也沒有什麼情緒，就是一個很簡單的，但絕對是被人強塞進來的念頭。

【只要呼喊神丨的丨名字，向神祈禱，神就會幫我度過難關。】

【神名：洐】

這種感覺太奇怪了，方銹不由得用力晃了晃頭，想要把這個不知道怎麼浮現在他腦海里的念頭揮散，眼睛所看到的的世界隨著腦袋的晃動形成殘影，不過眨眼間，便切換成了別的。

熟悉的公路與居民樓，只是這一次空氣清新，雖然還是晚上，但光線明朗，沒有雨也半點恐怖片的氣氛。

面前的馬路也有其他車子行駛過去，或鳴笛，或有人趁著深夜開了窗戶泄露出一點音樂聲。

方銹本能地捂了一下耳朵，勉強隔絕了一點。

就聽見他身邊有人用笑著的語氣帶著奇怪問他：「方銹，你怎麼了？突然抽風嗎？」

方銹偏頭看過去，就見一張熟悉的臉在自己旁邊，矮了自己一截，微仰著頭看他。

「…林子。」

第三次見到這個NPC，方銹的注意力卻是集中在了他身後。

他身後不遠處就是公交車站牌，和方銹剛開始進入副本時看見的不一樣，這個站牌的公交車是用一隻彩繪的、充滿童趣的蝴蝶代替的，上面顯示蝴蝶正在向他們這一站飛過來。

公交站牌上還貼著一行字。

【本站311路公交車與蝴蝶谷聯名，隨機投放主題公交車】

林子：「哎，我們這運氣太差了吧，這都過去了五輛311了，全部都坐滿了，也太恐怖了。」

「這要是下一趟還是滿的，那我們今天豈不是回不去了？」

方銹第一時間沒有說話。

林子就撞了一下他：「怎麼了你突然？」

「…沒事。」沒能把那強塞在自己腦海里的念頭趕走的方銹有點不太愉悅道：「我不信神。」

[？他是在說*？]

[我淦勇士啊，我已經可以想象得到等他出來后*的狂熱信徒會狙死他]

[哈哈哈哈別待會直接滑跪哭著向*祈禱，那可就好看了]

……

林子：「？」

他看向方銹的目光彷彿在看精神病：「你沒事吧？」

林子還想再說什麼，不遠處就有公交車開了過來。

林子第一個看見，立馬換了話題：「方銹！你看！是主題公交！」

和他們一起等車的還有幾個孩子，他們看見后也很高興得拍著手，在車停下來后，先一步上了公交車。

方銹和林子后兩步一前一後上車。

這輛蝴蝶巴士和方銹之前看到的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比如座椅上充滿童趣的蝴蝶彩繪，只不過看上去要新也要乾淨許多，比如蝴蝶形狀把手也還是在。

更重要的是，車上這些乘客是方銹剛進副本時看見的乘客，司機和售票員都沒有變，唯一多了的，就是林子。

雖然車裡開了空調，但是售票員還是熱的出了汗，一邊擦汗一邊問他們：「兩位帥哥，要去哪兒？」

「終點站。」林子先一步道：「我倆都是。」

售票員：「一個人十塊，兩個人二十。」

林子掃了碼，還給方銹買了張車票。

方銹接過售票員遞來的票，看了看，是正常的車票。

他又聽見售票員說：「欸，就一個位置了，在後排最裡面，靠窗的，你們自己看你們誰去坐吧。」

林子聞言，看向方銹：「你坐我坐？」

方銹想起了林子那從椅子里長出來的樣子：「你坐吧。」

林子笑了一下，方銹覺得這個笑容有點怪，但他又分辨不出來哪裡有問題：「心疼我跑了一天啦？」

他拿手臂輕輕撞了一下方銹的手臂：「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著，林子就抱著自己的相機在那個座位上坐下。

方銹抬手抓住了蝴蝶吊環，還在思索這輛巴士有什麼不同。

他許願說要登上真正的蝴蝶巴士，但是和他一起登上的有這個角色的唯一好友，這和前置劇情說的並不一樣啊。

方銹陷入沉思。

他這麼想著，他褲兜里的手機又震了震。

方銹把手機掏出來看了眼，是林子給他發了消息。

【林子：跟我睡酒店嗎？】

方銹：「……？」

他為什麼要跟他睡酒店？

【林子：上次睡你家差點被你爸媽發現…真的不和我一起睡酒店？】

方銹：「？？？」

發現什麼？？？？

他真的！

真的討厭謎語人！

方銹不知道要回什麼才能不崩人設好，因為手機里也沒有一個聊天記錄給他參考一下。

所以方銹只能謹慎地回了個熊貓人撓頭的表情包過去。

好在林子並沒有在意，還在噼里啪啦地發消息過來。

【林子：哎，你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見光啊？】

【林子：我爸媽又催婚了，好煩】

【林子：我真想告訴他們你是我對象】

在感情方面著實遲鈍的方銹終於明白了林子那個有點古怪的笑是什麼。

是對著喜歡的人羞澀的模樣。

方銹還沒打字，就忽然聽到了雨聲。

他抬眼，就見一滴雨落在了窗戶外，緊隨其後的是連綿的雨幕，以及——

借著明亮的路燈，可以看見車子要進隧道了。

方銹的耳朵動了動，收起了手機，看向車頭。

他的夜視能力也很好，但卻看不清隧道裡面的情形，不過他能聽見。

夾雜在雨幕中的、借著雨幕的遮掩而起的聲音。

方銹握住了自己口袋裡的鋼筆，公交車在無人的公路上開到了時速限制的最大，猛地一頭扎進了隧道里。

只聽見凄厲的嘯叫響起，車內黃白夾雜的燈「啪」的一聲熄滅——

一個眨眼間，方銹的視野又驟然明亮了起來。

熟悉的公路、居民樓、連過去的車子的數量都一模一樣。

還有……

方銹扭頭，對上了林子垂著的側臉，以及眼尾餘光瞥見的公交車站牌。

林子不明所以地抬眼，投向他的視線里夾雜著星星：「方銹？怎麼了？」

[我靠？！]

[不是我不懂了，這又是怎麼了？？？]

[我傻了，你們呢]

[我也傻了，那個那個，大佬你還在嗎……]

紅字：[……我也有點懵，但我感覺我好像明白了什麼，等我再看一下，這個副本要是真的是我猜的那樣，那我敢說就算是老玩家有道具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在彈幕一片問號甚至直播大廳里看直播的人也滿腦門問號的時候，方銹無比鎮定。

好像回溯的人就不是他一樣，他語氣神色都很自然，沒有半點慌亂：「在想很晚了。」

他迅速入角色，溫和地問林子：「你餓了嗎？」

林子摸了摸肚子：「還真有點，等我們回到家，去吃你家樓下那家粉店吧？」

方銹頷首：「好。」

「方銹！」林子瞥見了從遠處來的燈：「你看！是主題公交！」

方銹扭頭看過去，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場景，沒有任何變化。

他們上了車，買了票，方銹還是讓林子坐在了座位上。

只不過這一次，方銹心裡默數著時間，在林子給他發消息時，照常回復了一個表情包。

然後是雨聲。

還有隧道。

但這一次方銹沒有眨眼。

於是他清楚地看見，一隻蝴蝶撞在了公交車前窗上，那細微的聲音被嘯叫所掩蓋，整個車子莫名劇烈一晃，方銹的視野再一次模糊，他也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車站。

方銹始終鎮定。

[我真的不懂了……所以是因為撞死了蝴蝶所以重來嗎？然後玩家需要救下蝴蝶？]

[這個副本好怪啊，而且真的有點無厘頭了]

就在白字各種紛紜猜測時，之前的紅字再一次帶著大片分析到來——

[可能真的是我猜的那樣，這輛車應該是在過隧道的時候因為撞擊到了什麼東西發生了車禍，林子死在車上了（但是隱藏角色活了下來）

然後這個蝴蝶巴士就成了隱藏角色的心魔（這可能不是現實，是幻境，是隱藏角色的心魔），玩家需要從這裡面走出來，普通玩家那邊的身份就很簡單了（畢竟普通玩家不用過劇情，只要從副本里存活下來）

應該走過了這個心魔，比如說下車又或者救下林子就能過了副本（但是有一點我又覺得很奇怪，就是既然這樣那那個前置劇情是什麼？也是心魔的幻覺嗎？）]

其實書小小會有這樣的猜測也是有原因的，在老玩家遊戲池裡面，有一些副本系統是會成為干擾項，前置劇情不一定真的是前置劇情。

書小小坐在自己床上噼里啪啦地打字，手速快得出了殘影：[不過說真的，方銹很厲害了，他到現在SAN值從那裡回來后就沒有掉過]

發完這句話，他給方銹點了個關注。

這個舉動登時又被搬上了論壇，惹來了更大的熱潮，給方銹帶了有很多老玩家都眼熱的流量。

而這些是在遊戲里的方銹不知道的。

他只是很冷靜地一次次踏上公交車，一次次被回溯回來，直播間是上帝視角，不能借用他的眼睛和耳朵，所以在很多觀眾眼裡，他就是在無意義的重來，被困在了這裡。

也有人說他真的是牛，這樣了都不向神祈禱。

但對於方銹而言，他真的不需要。

他重來，只不過是有他要重來的理由罷了。

［第十三次了…直播間人少了大半，大家都堅持不下去了吧，這新人真的沒你們吹的那麼牛］

［還在的應該是等他走投無路向*祈禱想看一眼祂的神影吧］

［至少我是］

［可他SAN值沒掉啊…我還是相信他的］

［說真的要不是他SAN值沒掉我早在第四次就走了］

［我看困了］

……

第十三次回溯，方銹站在熟悉的道路上，極為閑適地伸了個懶腰。

林子笑著問他是不是累了，畢竟今天工作了一天。

方銹點點頭，意味深長道：「是啊。」

十三次了，差不多了，就結束在他喜歡的這個數字好了。

他又想起什麼似的，彷彿自言自語：「《歸路迢迢》。」

而不是蝴蝶巴士。

［什麼……？］

［副本名歸路迢迢…我淦他不會是想到了解決辦法吧？？？］

［說起來這個副本名和蝴蝶巴士有什麼關係嗎？］

［一直在重複還不是歸路迢迢？］

林子也問了：「你說什麼？」

方綉微微一笑：「沒什麼。」

只是怕有人著急沒了耐心，給了一個小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