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意外

「喂，哪位？」

李龍失魂落魄回家，電話鈴聲掐著點響起，他無精打采，整個人陷進沙發，在聽到對面聲音后卻突然彈起：「小雨？怎麼了，出什麼事？」

施雨盈心情明顯很好：「沒事，我就是提醒你，小武說還想吃魚，要新鮮的。」

李龍點頭：「好，我明天趕早去新城區的市場買。」

「這麼遠，你不掙錢了？」

「沒事，忙了兩月，明天我想歇歇，就不出攤了。小雨，不早了，掛吧。」李龍說着正要掛電話，施雨盈卻急道：「等等，是小武想吃，不是我，這也值得你專門跑一趟？」

「小武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他難得有要求，我怎麼也得做到不是。」

「我想起一詞，你這是不是叫愛屋及烏？行了，龍哥，你要記住今天，以後可是紀念日，要送禮物的。」

李龍神經大條：「紀念日？今天為什麼是紀念日，紀念啥？」

施雨盈撲哧一笑：「榆木腦袋，我媽今天這麼反常你沒感覺到？她剛可說了，認可你了。」

李龍一驚而起：「認認認可什麼？小雨，你、你、那你……」

「今天是我倆正式交往第一天，表現不錯，繼續加油，不滿意我可退貨。」施雨盈說完「啪」一聲掛斷電話，李龍呆愣住，好半天才明白她的意思：「交往？她說交往？我沒做夢吧？哈哈哈，小雨，我愛你，我愛你！」

他一蹦三尺高，住在樓上的李父披衣探頭出來：「阿龍，這麼晚幹什麼呢？什麼事開心？」

李龍哈哈大笑，衝上去抱住父親直轉圈：「小雨是我女朋友了，她答應了，她同意了，哈哈哈……」他控制不住心情，又朝自己房間跑去：「我要換衣服，明天我要打扮帥氣的去見小雨。」

李父轉了兩圈下來發暈，卻也跟着樂起來：「小雨嗎？好，好，我早說你跟施家那丫頭能成。阿龍，以後好好工作，好好掙錢，可不能辜負人姑娘。」

「放心吧老爸，哎呀我靠……」李龍一邊跑一邊回頭說話，一頭撞上了門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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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6月11日】

「小武，別一個人悶在房裏，出來看會電視，有你喜歡的動畫片哦。」

次日突然下起暴雨，施雨盈來來回回走動，坐立不安，擔心去新城區買菜的李龍，施母便拉了小武出來，揶揄道：「姐姐在擔心你姐夫，快安慰安慰她吧。」

小武遲疑：「姐夫？是李龍哥哥嗎？」

施雨盈臉一紅：「媽，你別在小武面前說這個，他還小呢。」

「小什麼，過完年小武今年也十七，是大孩子了。」施母滿臉憐愛：「我還記得生小武那天，我一個人在醫院，身邊沒人照顧，這孩子可乖，不哭不鬧，讓我少受多少罪，護士都誇我有福氣呢。」

施雨盈知道她這是想爸爸了，顧忌著小武不敢多嘴，小武卻破天荒第一次主動提起那個人：「我出生那天，他也不在嗎？」

施母施雨盈同時驚住，小武卻冷笑着繼續說道：「沒事，我沒有病了。從前我怕他，所以看見他就發病，現在不會了，我長大了，我不怕他。」

施母一把摟住兒子大哭：「小武，是媽對不起你，這麼多年，苦了你了……」

施雨盈忙勸解：「媽，小武都好了，那些事就別再提了。以後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都好了，都好了啊……」施母拭淚，小武看着施雨盈：「姐，你要結婚了嗎？你要嫁給李龍？」

施雨盈低頭，小武分明看見她嘴角含笑：「沒這麼快結婚，不過也就是他了，他對姐姐很好。」

小武面無表情，許久方開口：「對姐姐好就行。」

新城區說遠不遠，李龍是騎車去的，算算時間也快回來，施雨盈便先去廚房準備。暴雨導致外面越來越黑，明明白天看着卻像黑夜。她正拿了一個碗擦拭，一不留神卻失手將碗摔碎。

「怎麼了小雨，沒傷到手吧？」施母趕忙跑進來：「你這孩子，心不在焉的，還是去客廳坐着，別糟蹋我廚房了。」

施雨盈整個人失魂落魄，小武將她扶坐下，關心道：「姐，你不舒服嗎？」

施雨盈搖頭：「沒事，就是突然頭疼……這雨這麼大，龍哥估計一時回不來……」她邊說邊起身往陽台走：「怎麼這麼黑？這天不正常啊？」

小武素來怕光怕亮，經過治療雖然好轉，但他還是更喜歡呆在黑暗的地方。「不會，我覺得黑暗才最是安全的顏色。姐，你怕黑嗎？」

施雨盈打了個冷顫，想起小武房中那種黑，她不寒而慄。正要說話，客廳電話響起，在這黑夜中顯得莫名凄厲。

施雨盈始終不安，不敢上去一步。施母出來接電話，她聽完猛然抬頭看施雨盈，隨即低頭道：「好，我知道了，我們馬上過去，謝謝。」

施雨盈一步一步走近：「媽，誰的電話，什麼事？」

施母欲言又止，嘆口氣：「小雨，你別激動，是、是警察打來的，李龍他……他出車禍了。」

施雨盈轉頭衝出門，施母急忙去追：「小雨，這麼大雨你怎麼去啊，快回來，我們先商量……」

施雨盈跑很快，已經消失在雨霧中。施母腿腳不便，小武便勸道：「媽，讓姐姐去吧，若是李龍不好，總得見最後一面。」

施母頓足哭泣：「警察說人送去醫院就不行了，唉小雨，我苦命的小雨，怎麼攤上這種事啊？」

李龍是在回家路上遭遇的車禍，暴雨看不清，整個人都被吸進前面逆行的大貨車下。縣裏只有一家醫院，施雨盈趕到時李父也剛到，警察正在向他講述情況：「貨車逆行負全責，不過您兒子超速也是車禍發生主要原因。唉，這麼大雨，怎麼還跑這麼遠買菜，圖什麼？」

施雨盈心痛至極，腳上像罐了鉛走不動，又見對面手術室燈熄滅，醫生出來說道：「傷勢太重，已經死亡……」

後面的話施雨盈已經聽不見，她什麼也聽不見，似乎整個世界都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