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池明

李理抱怨了一路，聽得原本雙目無神，直愣愣地坐在角落的池明都煩躁地連嘆了好幾口氣。

那索夫駕駛著飛行器在辛奇奇前面帶路，回去的路程比來路好熬一些，那些沙礫打在玻璃上的聲音也失去了由於未知帶來的緊迫感，辛奇奇坐在離池明不遠的地方，悶著頭假寐。

她不想耗費精力去思考池明話語里、行動里的意思，甚至真的很希望能暈睡過去，一睜眼就能看到梳理完備的事件報告。想到這裡，辛奇奇居然開始懷念起曉玫，她雖然平時也沒少挨自己的罵，但至少沒有李理那麼聒噪。

「奇奇姐，」整個飛行器里就只有三個人，池明擺明了不會給李理任何回應，他自言自語地有些無聊，挪著挪著，就走到了辛奇奇身前，故作神秘地輕聲說道，「這小子肯定還知道珍妮不少事，別放過他，我們這次一定要把他倒乾淨。還有啊，剛剛他那麼緊張，王董肯定.....」

辛奇奇本想一動不動地裝睡，但李理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閉！嘴！」辛奇奇沒有抬頭，但是聲音非常清晰，「再說一個字，把你留在這。」

這樣類似的話，辛奇奇說過好幾遍，但從沒有落實過，李理心裡不服氣，嘴上還是識相地停了下來。轉頭趴著前擋玻璃去和前面的那索夫揮手打招呼。

那索夫是他在第三方的雇傭平台上隨意找的一個安保小隊，評分不高，勝在價格低廉。單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這錢花地很值。

周圍的污濁的空氣漸漸清澈了起來，他們終於走出那片比沼澤還要泥濘的天空，辛奇奇活動了下手腳，短暫的逃避沒法解決任何問題，眼前的麻煩還是得靠自己一個一個地理清楚。

離開了安置區后，李理便超過那索夫的飛行器，帶頭向自己家的方向駛去。沒用多久，李理便開始降落。

辛奇奇起身從側面的玻璃上向下望了望，看起來是一片平平無奇的居民區，獨棟，樓間距有些小，但應該不至於引來鄰居圍觀。

......

池明一路無話，進了房門后，拘謹地靠著客廳的牆站著，沒有多餘的動作。

辛奇奇守著池明，看著李理和那索夫耳語了幾句，然後那索夫遣散了手下，自己收了背心褲袋中的武器，也跟著李理進了屋子。

「怎麼說？要不去地下室？」李理隨手帶上了門，看著一臉凝重的辛奇奇，問道。

池明突然有了反應，他大聲阻止道：「不！我不去！就在這，你們問什麼我答什麼就是了。我再不想去那種陰暗潮濕的地方了。」

李理有些意外：「兄弟，你這是受到什麼虐待了？告訴我們，我們幫你報警！」

「哼，報警，」池明嗤笑道，「要是警察能管到王爾寧，我還用躲到那種垃圾場去嗎。」

辛奇奇不知從哪裡拖來一張看起來不便宜的沙發椅，擺在了池明身旁，說道：「不著急，我們沒有惡意，你先坐下，我們慢慢聊。」

池明沒有其他的選擇，可能他看過了太多次辛奇奇毫無防備地躺在回溯設備上的樣子，她的形象攻擊性很弱，暫且被認為是一個可以信任的對象。

「他在這裡，沒有問題嗎？」池明抬手指了指那索夫。

那索夫歪著頭，沖著辛奇奇抬了下下巴。

光線好了不少，辛奇奇這才看清那索夫臉上的刺青，看起來不像是裝飾或者是紀念，刺青的面積很大，對稱地排布在兩頰，是很規則又古樸的紋路。

李理見辛奇奇愣神不出聲，咳嗽了幾下，說道：「這是我找的獨立證人，你可以不相信我喝奇奇姐，但是他就是一個和創世紀半毛錢沒有的陌生人，他沒有偏見和立場。」

這個牽強的理由是李理現編的，他看到池明狼狽躲藏的樣子，怕他接下來的話給自己招來什麼麻煩，單純地想拉個能打的人墊背。

池明的眉頭皺地更深了，幾人僵持了一會，那索夫毫無徵兆地轉身出門，門被很溫柔地關上：「老闆們隨意聊，我就守在門外。」

辛奇奇看不懂幾人的操作，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池明身上，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一切和自己有關。

「自從你問了我歷史實驗數據這件事，我就開始有意留心。」池明整理了一下情緒，盡量平靜地開始敘述，「很碰巧，我從珍妮給我的資料庫里找到了整套歷史數據的查詢路徑，所以我就偷偷記下來，回家嘗試異地調取。」

「珍妮確實是個草包啊！」李理聽得很認真，附和了一句。

辛奇奇竟然也有些習慣了李理打岔了，沒有生氣，只是用力拍了拍李理的肩旁，再示意池明繼續。

「調取很成功，歷史的實驗數據比我想象的多很多，因為我不知道數據表意的規則，所以只能判斷出一些基礎的個體信息，就一條條地整理。」池明的聲音越來越輕，「我通過前後對比，總算判斷出了其中一個人的ID，出於好奇我把這個ID輸入了實驗室的資料庫里查詢，但卻沒有記錄，我覺得奇怪，還以為是我的讀數規則擬合錯了，就來來回回嘗試了好幾遍。」

「再後來...我索性沒有給定搜索範圍，在我有許可權的數據全域進行了一次搜索。結果是勞務系統中有一個臨時勞工的數據匹配成功了。」池明說道這裡，看起來有些激動。

李理反應過來，指揮家政機器人倒來三杯冰水。

池明客氣地道謝，將冰水喝了一大半，做了個深呼吸，說道：「那個勞工的合同存續狀態是『解除合同』，原因是『事故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