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亂世浮萍怎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不敢忘憂國

說書人眼中閃過一絲傲色。

做這行的，沒點消息渠道，怎麼可能掙到銅板。

說不定皇城今日才得到消息，而他昨夜就接到蜀中的飛鴿傳書，整個蜀中大地都沸騰了！

遊俠眼神狐疑，卻是張了張嘴，重新坐下。

「你摸着你的良心，說你沒騙人！」前排一個聽眾神情緊張，隱隱帶着幾分哀求。

說書人輕搖摺扇，嘆道：「老夫不想在這個關口，跟大家開玩笑，被千夫所指！」

說書不是一鎚子買賣，他還想着茶樓生意每日都像現在一樣，在這種事情撒謊，無疑是不想混了。

轟~~

所有百姓豁然起身，狠狠捏著拳頭。

幾十年了啊，從未聽到過又如此振奮的消息。

隨即，又有百姓提出疑問：

「你所說固然是真的，但我還是有兩個疑問。」

「其一：為什麼一定要守孤城？中原不是有句話，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嗎？難道孤城英雄，不會暫時放棄孤城，以圖東山再起嗎？」

「其二：吐蕃軍隊為何不繞過孤城，非要跟咱們李公作對呢？」

百姓們聞言，頓覺大有道理，其中必有貓膩。

說書人恨鐵不成鋼的一拍醒木，頓時全場鴉雀無聲。

「愚昧！」

「當真愚昧！」

「這便是普通人與蓋世英雄的區別！」

「主權問題，豈能後退？主權問題，豈能讓步？」

「就像長安城，若我惶惶華夏，集中所有力量固守城池，各地諸侯雲集響應，長安豈能淪陷？」

「唐皇逃往陝州，依舊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苦的卻是咱們長安城的百姓！」

「諸位想想，若李公退出孤城，以李公之實力，縱百萬軍也奈何不得他，但城中的二十三戶百姓呢？」

「大家推心置腹的想想，如果李公一人一劍守的是長安，你們還希望他退嗎？」

說書人的話語振聾發聵，猶如醍醐灌頂，將民眾們喚醒。

是啊，當官的如果撤走，他們繼續吃香的喝辣的，丟失疆土對他們沒有絲毫影響，但百姓卻陷入水火之中。

遊俠慨然淚下，這次選擇幫說書人說話：

「李公深知，孤城不能丟，那裏不僅僅是一塊疆土，更是黑暗絕境中的火把，是大唐脊柱，是華夏文明永不寂滅的光。」

「這正是華夏文明盛傳三千年，被無數蠻夷衝擊而巋然不倒的根本！」

「有時候，個體的力量真的很渺小，然而李公的行為，正是要激烈千千萬萬華夏子民，用行動告訴他們，華夏疆土，寸土不讓！我等萬眾一心，才是蠻族真正懼怕我們的地方！」

說書人眼中露出讚賞神色，接話說道：

「是啊，一個時代，一個民族，終究需要那些義無反顧的身影，戰火中逆行的前行者，來喚醒沉睡的國人！」

「傳聞敵人萬箭齊發，李公自廢墟中站起，身上箭頭起碼百斤，猶如一隻刺蝟。但他折斷箭頭，用沾滿鮮血的箭頭刺殺敵人！」

「那一刻，千千萬萬蠻夷有多震撼？」

「這叫什麼？」

說書人熱血沸騰，振臂高呼：

「雖敵萬千，吾往矣！」

茶樓的氣氛燃至高潮，無數人橫眉怒目，彷彿也參與到那金戈鐵馬的戰場。

「孤城腥風血雨，卻始終聳立西域。大唐的纛旗飄揚，李公高喊『吾，今日為大唐開疆拓土！』，

那是怎樣震古爍今的場面？」

「一人一劍屠戮萬軍，為中原神州開疆拓土十里！」

「或許李公還經歷更多不為人知的苦難，開創了更多屬於他的傳奇，可惶惶華夏，卻無人知他！」

「亂世浮萍怎忍看烽火燃山河，位卑不敢忘憂國，哪怕無人知我！」

「他一生守城，從未踏足中原，卻替中原大地抗下所有。中原蒼生都不認識他，可他卻願意為了咱們，去承受萬道傷疤。」

「蠻夷稱他為魔鬼，而老夫覺得，這個男人溫柔而強大！」

西域孤城的故事，被說書人講得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知不覺間，已是日沉西頭，百姓們戀戀不捨走出茶樓。

箱子銅錢塞得滿滿當當的，所有聽眾都是自發打賞，心底震撼唯有獨自一人才能慢慢品嘗。

說書人探頭望向窗外，長安還是那個長安，但說書人清晰的感覺到，百姓們不一樣了。

那是被某種情緒感染，一掃之前的頹廢，精神振作起來的場面。

這或許，就是孤城英雄所盼望的——國破山河在，吾輩當自強！

「將今日賞錢，全部捐給長安軍部。」

「為何？」弟子疑惑。

近半年來，茶樓生意慘淡，幾乎快要經營不下去。而今日的賞錢，足夠茶樓再撐一年！

「讓朝廷多打造幾副盔甲，多殺幾個蠻狗，以敬李公！」說書人灑脫一笑，話語不容反駁。

……

東吳金陵。

吳王手持毫筆，落筆有致，繁華盛世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正在此時，房門「嘭」的一聲被推開，吳王手下一顫，在紙上留下唯一敗筆。

「父親，大好消息！」

吳王不悅，嚴厲喝道：「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還有，孤既已稱王，你應叫孤父王。」

來人衣冠楚楚，低頭說道：「是，父王。」

「中原喜報，華夏之福啊！」

無數飛鴿飛往中原各地，安西軍的故事，早已傳遍大街小巷。

來人說的慷慨激昂，將安西軍鎮守孤城六十年，李東來一劍破萬軍的事迹全盤托出。

吳王冷眼望了望來人，冷冷說道：「天圖，你已經是太子，你還想怎樣？」

「莫非，你想讓東吳子民，捲入永無休止的大戰中去嗎？」

「好好修行，不要忘了你是東吳大地，繼畫聖之後，唯一有機會成聖的人啊！」

天圖太子愕然，他作為一個熱血男兒，本以為父王聽到這個消息，會果斷出兵西域，將那個孤城英雄接回中原。

哪知父親的言語，卻像一盆冷水，將他澆得透心涼。

「父王，自幼你便告訴孩兒，咱們都是華夏男兒，以守護華夏為己任。如今孤城英雄鎮守中原疆土，吾輩豈可讓他鮮血白流？」

「兒臣斗膽，領舉國三十萬大軍，遠赴西域！」

吳王瞳孔圓睜，鬍鬚顫動：「放肆！數十萬江東兒郎性命，豈能兒戲？」

「滾出去！」

吳王雙手負在身後，默然嘆息。

曾經，他也是兒子一般，是一個熱血少年，振興華夏，復我河山，再現惶惶盛唐萬國來朝的輝煌。

但歲月磨平了他的菱角，自唐玄宗始，大唐皇室傷透了華夏兒女的心。

做不到天俾萬國，只求一方安寧，這便是吳王此時的心態。

但安西軍鎮守孤城六十年，李東來一劍破萬軍的故事，已經在神州大地上廣為傳播。

群情洶湧，華夏大地有一團火苗已經熊熊燃燒起來。

由安西軍點燃的赫赫大勢，已經不是某個當權者，就能壓製得下去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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