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聽聞婆羅無量苦，生死只作輪迴主

枯寂的荒漠，孤城之下，落寞的青年漫無目的的徘徊，幾個滿臉風沙的孩童跟在身後。

「東來哥哥，你在找什麼？」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天真的問道。

「春天。」散發著濛濛青光的婆羅舍利，被李東來捧在手心裡。

城門口的兩株胡楊柳已經枯萎，片片黃葉飄飛在空中，掉落在地上被黃沙淹沒。

樹根處的綠茵也消失不見，只有一股難聞刺鼻的血腥味，散發著死氣圍繞著孤城。

青年將婆羅舍利放在樹根處，見沒有任何反應，又換了一邊，結果一樣。

婆羅舍利散發出來的勃勃生機，並不能抵擋兩萬多屍首的血煞之氣。

「東來哥哥，這兩棵樹，也會像爺爺一樣，消失后被埋在後山嗎？」

小女孩眼中泛著淚光，也不知是眼中進了風沙，還是想起了躺在土堆中的爺爺。

十天前孤城一戰，茫茫無盡的敵軍屍身根本來不及焚燒。

城中起了瘟疫，十幾個抵抗力較差的老人感染瘟疫，沒有挺過去，被永遠埋在了黃沙之中。

其中，小女孩的爺爺也沒能幸免於難。

李東來雙膝無力的跪在地上，撅著屁股趴在黃沙中，嗚嗚抽泣。

為什麼？

明明我已經很努力了，我要守護的東西，還是會離我而去？

我不怕戰鬥，不怕死亡，可為什麼要奪走我用生命守護的東西？

這一刻，李東來不是一人守孤城，一劍擋萬軍的戰神，更像是一個可憐又無助的孩子。

「東來哥哥瘋了……」小女孩嗚嗚抽噎。

不就是兩棵樹嗎？就像爺爺一樣，他們去了天堂，再也不用痛苦的活著，東來哥哥為何如此傷心？

小女孩永遠不明白，萬里黃沙之中，那一片翠綠對李東來來說，意味著什麼。

那是希望啊！

如今，這個一人殺穿萬軍的男人，只是希望大樹生出一顆綠芽，多麼卑微而又可憐的念想。

「東來哥哥，丫丫餓了……」小女孩在李東來身後，可憐巴巴的說道。

李東來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抹掉滿臉的塵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走，丫丫，哥哥幫你找吃的。」

小女孩父母，早已戰死，唯一的親人也在瘟疫中死去，現在成了孤兒。

李東來牽著小女孩的手，踽踽來到城門口下。

他想起前世著名的毒雞湯：強者，就是白天光芒萬丈，晚上將受傷的心掏出來縫縫補補，再塞回去，第二天依然光芒萬丈。

可一人守孤城，這煎熬的心也太苦了……

聽聞婆娑無量苦，死生只作輪迴主！

走進城門，李東來拍了拍丫丫的肩膀，柔聲說道：「丫丫，你先回家等哥哥。哥哥找到吃的就給你送過來。」

說完，李東來直起腰桿，義無反顧的轉身，在落日黃昏中拖著長長的影子，落寞而又堅定。

丫丫知道東來哥哥又要去戰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不能放過我？」

「沒完了是吧……」

他不想殺人了，無論斬殺多少，敵人彷彿永無止境，殺之不盡砍之不絕。

鮮血不會讓他興奮，只會讓他噁心得想吐！

黑暗非但沒有消散，還在繼續蔓延，繼續下去就像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甚至是一種罪孽，一種來自靈魂的鞭打。

都怪他殺穿三萬敵軍，

否則瘟疫怎麼會奪走十幾個親人的性命。

讓這座本就單薄的孤城，平添幾分凄涼？

落日餘暉，三個身影踩著黃沙吱嘎吱嘎朝著龜茲城走來。

為首者，一身灰布麻衣，身後斜斜的插著一柄長劍。

劍意裹著黃沙，形成一道直達天際的沙塵暴，隨著老者的呼吸而漲縮。

他掃視了孤城一遍，視線轉向披頭散髮毫無精氣神的男人。

「你殺了劍無極？」

李東來笑了笑，點了點頭。

「不錯，年級輕輕，實力就堪比大宗師強者。」

「若是你進入聖淵，不出十年，天下無人敢與你抗衡，包括那些聖淵的老東西。」

這是系統的被動屬性。從十歲開始征戰沙場，李東來的實力便逐步攀升，早在薛爺爺離開的時候，李東來就已經是八品武士的境界。

幾個月過去，李東來斬殺數萬來犯之敵，他的境界已經突破武者極限，進入到了大宗師境界。

只是李東來自己不知道罷了。

「聽說你殺不死？」

「每次殺死你，只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

老者背負雙手，冷峻的看著李東來。

「老夫……今天就試試。」

「十次殺不死就殺百次，百次殺不死就殺一萬次！」

「不過，在殺你之前，老夫想請你看一個節目。保證你希望。」

獨臂老頭露出邪惡的笑容：「中原大唐皇妃，以及長安城的王爺！」

一男一女被推到大唐纛旗之下，身體瑟瑟發抖，死死咬著牙關低著頭顱。

「長安城破，煜王爺居功至偉，為了得到他的皇嫂，以及吐蕃虛無縹緲的承諾，那天晚上他命人打開了長安的城門。」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用生命守護的東西，竟然是這般的骯髒，令人噁心！」

「而今，你還有一戰之心嗎？」

李東來死死盯著兩人，眼睛彷彿要噴出血來。

獨臂老者十分滿意。

他出自中原，太了解中原人了。要擊潰他們的戰心，或許不用強大的武力，而是一些小小的……技巧。

只要瓦解面前男人的戰意，摧毀他的內心，沒有強大的精神作為支撐，這個男人會不攻自破，自我毀滅。

殺不死，不就是他的精神意志沒有被瓦解嗎？

在大唐纛旗之下，讓大唐最高層的人物，做著天下最恥辱的事情，還有比這更能讓人絕望的事情嗎？

獨臂老者轉頭，對著男子說道：「煜王爺，你現在可以得到你的嫂子了。帝國向來信守承諾，如今你如願以償。」

男子吞吐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雙眼通紅的看了看女子，卻始終不敢有所動作，他心中還有最後一絲堅守。

「煜王爺，你想清楚了，你不停帝國號令，你的兒子，你的兄弟，你的妻妾，總共一百三十八口人可是遷移到了聖城啊。」

「他們都得靠你為活！」

男子忽然「啊」的一聲驚叫，像惡狼一般撲向女子，瘋狂的撕扯著女子身上的衣物。

「放開我，你這個畜生，我可是你的皇嫂啊！」

女子每一聲驚叫，都彷彿萬箭穿心一般，狠狠扎在李東來內心之中。

手中的青銅重劍，燃起了猩紅色的劍意。

然而，滾燙的劍氣還未發出，便寂滅如寒冰。

獨臂老者面如寒霜，淡淡說道：「不急！節目還沒表演完，你就迫不及待的送死嗎？」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讓李東來渾身如墜冰窟。

他明白，面前這個歹毒的獨臂老人，劍道境界根本不是自己能夠抗衡的！

在此人面前，連繫統的萬劍歸宗技能也無法施展，這是超越無數層境界，帶來的絕對的壓迫感。

「大唐的脊樑，早已折斷了。連皇族為了活命，也不得不匍匐在帝國的腳跟下，你還在掙扎什麼？」

「放棄抵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