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
鳩摩智一路狂奔三百里，連宗師身份也顧不得了。
因為他知道，一旦聖城發現，帝國損失三萬悍卒，再丟疆土，聖淵必定出手。
如此大敗，帝國要找一個替罪羊，來平息聖淵的憤怒。
而他鳩摩智，就是最合適的一個。
突然，鳩摩智身上汗毛直立，來自宗師級彆強者天生的危機感，讓他陡然止步。
一輪紅日自東方升起，橘紅色的陽光映照在萬里黃沙上，一個獨臂老者坐在一塊巨石上，風輕輕撩過他的灰麻布衣，身邊一柄明晃晃的長劍倒插在身旁。
「你就是鳩摩智？」
獨臂老者面東而坐，沒有回頭，聲音平淡而又從容。
鳩摩智渾身一個激靈，以他宗師的境界，竟然感知不到老者任何的靈力波動。
這隻有兩種情況：第一種情況，這個老人是個普通老人；第二種情況，這個老人修為遠遠在他之上。
很顯然，這種萬里荒蕪的地方，不可能出現普通老頭。
「老僧正是，不知閣下有何貴幹？」
獨臂老人沒有回答，繼續問道：
「這麼說來，拓跋明月和劍無極，都是葬身在你手下？」
鳩摩智渾身一個激靈。
他突然想起聖城中的一個傳說，獨臂一劍開天門，十年突破人世間的極限，成為整個武道的神話。
「獨臂……」
鳩摩智脊柱發寒，根本不敢正視巨石上的身影。
「前輩，你聽小僧狡辯……啊呸，解釋。」
「拓跋公主乃是建功心切，率數千兵馬征西域，與小僧無關。」
「劍無極大宗師，乃是因為爭奪聖淵席位，伉儷雙雙赴孤城，隕落於西域。」
鳩摩智心中戰戰兢兢，隨即心中發狠：聖淵強者有什麼了不起，不過是朝聖者的吹捧罷了。
你不過是中原叛徒，老僧乃是吐蕃國師，難不成你敢為難我不成。
於是，鳩摩智轉身就逃！
然而，他剛開始跑動，便發現自己的身體，自腳掌開始，被分割成無數薄片，灑落一地，只留一個腦袋在地上咕嚕咕嚕翻轉。
雙眼睜得圓圓的，保持著驚恐的模樣。
能擋住李東來萬劍歸宗神技的鳩摩智，一代宗師強者，就此隕落在大漠之中。
獨臂老人站起身，長劍一聲錚鳴，回到劍鞘中。
「你蠱惑拓跋明月送死，就是想拉拓跋氏下水。」
「你說服我徒兒出山，不過是覺得他乃聖淵之下第一強者，是最有希望獲得聖淵名額的人。」
「劍無極勝了，你可彌補西域敗退拓跋明月身死之罪；劍無極敗了，你便少了一個聖淵名額競爭者！」
「你想進聖淵想瘋了，竟然開始玩弄起聖人來。」
「豈不知，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如水中花鏡中月。」
「孤城……殺我徒兒者，自然該死，但你攪動風雨，也不能活！」
獨臂老者回頭望向東方，嘆息一聲：「回不去了啊……我的故鄉。」
隨後，便逆著風沙，向著孤城行去。
……
東方，長安。
一個隱秘的閣樓中，薛飛被關在一個黑暗又潮濕的地窖中。
明明歷經萬劫，來到了他心目中的聖地，卻發現長安已經面目全非。
皇城已經不在，城頭飄揚的，是吐蕃帝國的旗幟，這是一種的絕望。
那天，薛飛失神之際，
被一個路人一刀刺倒，緊接著就暈了過去。
待他醒來，已經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想告訴這裡的人，他是漢人，不是蠻夷，他會寫漢字。
但他舌頭被燙，雙手被捆，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我還不能死！我死了，安西軍六十年的努力就白費了！」
「東來一人守孤城，他是大唐的英雄，他不該被遺忘！」
吱嘎！
房門被打開，幾十個人舉著火把，手持兵刃，殺氣騰騰的一擁而入。
「大哥，蠻子斷我山河，破我城池，毀我家園，當真該殺！」
「那日我抓住一個瘦弱的蠻子，剛好可以殺了，提著他的頭顱，作為加入北燕的投名狀！」
一人忿忿說道，其餘人群情涌動。
那個被稱為大哥的人沉思了一會，點頭道：「如今大唐皇帝逃亡陝北，滿足三州之地，再無光復中原華夏之心，我等確實要另尋出路。」
「不過朔方崔寧，不過是擁兵為王的軍閥罷了。他只想稱王稱霸，氣量太小，胸中無乾坤，眼中無大唐，非華夏救星。」
又有人道：「大哥，吳越之地富庶，又未受到戰亂影響。當可扛起華夏大旗，舉兵西進，驅除韃靼。」
那大哥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兄弟們有所不知，吳王聲色犬馬，胸無大志，戰火未燒到江東，他又豈肯出兵長安？」
眾人忽然間萎靡起來，氣氛跌入到了冰點，再無殺捉來蠻子的興緻。
「大哥……如此說來，我泱泱華夏，竟然無一英雄？」
唐皇偏安一隅，朔方崔寧擁兵自重，吳王貪圖享樂！
誰又來拯救華夏？
誰又來拯救他們這些家園被毀的可憐人？
那大哥見眾人神情低落，聲音高亢的說道：「你們這是怎麼了？忘了咱們的家是怎麼沒的了嗎？都給我振作起來！」
「誰說我華夏無英雄？」
「泱泱華夏，傳承三千多年。每到危機時刻，總會有英雄站出來，帶領族人走出困境，再鑄輝煌！」
「昔日周王室被蠻夷攻打，齊桓公九合諸侯，尊王攘夷，那是何等的壯舉？」
「西漢武帝時，冠軍侯霍去病帶領八百長袍，一夜連取匈奴十六城，殺得異族落花流水，封狼居胥，飲馬瀚海，那是何等的豪情！」
「遠的不說，便說初唐戰神薛仁貴，白袍神將，三箭定天山，壯士長歌入漢關，哪個異族敢入侵大唐半步？」
「咱們炎黃子孫，-從來不缺捨生忘死者。正是這些戰爭中的逆行者，才有惶惶華夏的輝煌！」
然而，大哥慷慨激昂的說完，卻發現眾人的情緒並沒有好轉。
對於這些失去家園的普通民眾來說，他們不知道什麼齊桓公霍去病，連薛仁貴也只會出現說書人的傳奇中。
當世華夏，又有何人，能夠振臂一呼，舉起華夏的旗幟，帶領他們驅趕入侵者？
又有何人，能幫助他們重建家園？
若天下當真有這種人，莫說長安，縱然整個神州大陸，定然一呼百應，哪怕丟掉性命也在所不辭！
薛飛見眾人神情，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嘴巴中發出「嗬嗬……嗬嗬」的痛苦之聲。
他在心中瘋狂吶喊：
華夏精神，神州英雄，正在西域啊！
他一人守一城，一人擋鬼神！他就是你們要找的華夏脊樑！
你們解開我的枷鎖，我必然萬字血書！我華夏英雄，正在黑暗中亮著孤燈，負重前行啊！
「哈哈哈哈……這狗蠻子怕了！身體抽搐，眼淚橫流，原來蠻子也是怕死的！」
「狗蠻子，老子一刀砍了他！」
「蠻子當然怕死，不然蠻子為何撤出長安？定然是怕我華夏泱泱大眾反撲，端掉他們的老窩！」
薛飛在心中哭泣：蠻子撤軍，正是因為那個男人以一己之力，吸引了長安三萬精兵！
他一人扛下了所有，你們卻不自知！
這個世界，哪有什麼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負重前行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