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曹凱僥倖出大牢 梁兵悲憤吊樹上

第27章 曹凱僥倖出大牢 梁兵悲憤吊樹上

曹凱在監獄里一待就是一年多,遲遲等不到判決,此時的他心境也平和了下來,不像剛進來時天天盼著能出去。他在牢舍之中結識的眾人來自五湖四海,遍及三教九流,有殺人越貨的土匪、溜門撬鎖的小偷、販賣人口的拍花黨、坑蒙拐騙的詐騙犯。這些人身懷絕技,各有神通,精彩的人生過往被他們一一講來,堪比傳奇,直叫少年曹凱大開眼界,心嚮往之。

其中一個獄友王亮,和曹凱交情匪淺,此人是活躍在大同、豐鎮一帶匪首王蘭根的手下,在一次搶劫殺人後被抓,關進了曹凱所在的監舍,王亮被捕后,一直不肯交代搶劫來的錢財藏在何處,被獄警動了大刑,打得皮開肉綻,死去活來,仍隻字不提,在奄奄一息時被架進來丟在牆角。曹凱敬重王亮的錚錚鐵骨,平時對他多有關照,逐漸贏得了他的好感和信任。王亮看曹凱行事風格也是草莽之人,話里話外有加入杆子之意,他也就有意拉攏,經常和他講述自己杆子里的一些事情,以便曹凱日後投靠。王亮又被幾次提審后,每次都是血肉模糊地被抬進監獄,他自知惹下的禍事關重大,不可能活著走出監獄。

一天夜裡,眾人都睡熟后,王亮悄悄地把曹凱喊醒,從鞋底摳出來一個刻著字的狼牙交給曹凱,告訴他幾句接頭暗語,讓他拿著這個信物去大同找王蘭根的杆子。隨後他告訴曹凱,自己帶人在中都地界劫殺的是一個告老還鄉的北洋政府要員,帶出來滿滿一箱子金條,足足有一千兩,由於聞訊趕來的軍警緊追不捨,他們只得把黃金埋在一個地方,軍警追上來后發生了交火,除了自己和一個兄弟被活捉,剩下的弟兄都被當場打死了,在押解他們回來的路上,那個兄弟想逃走,也被一槍擊斃,最後只剩下自己被抓來嚴刑拷打。由於錢財金額巨大,是多少兄弟用命換來的,不論他招與不招都難逃一死,他想著把這些錢能送到家人手裡,讓他們過上好日子,也不枉自己遭受這千般磨難萬般疾苦。王亮把埋藏黃金的詳細地址告訴曹凱,讓他出獄后把東西從地下取出來,拿一半送到自己家人手裡,另一半曹凱留下,就算報答他在獄中的知遇之恩。曹凱把王亮的話牢牢記在心裡。

沒過幾日,王亮的判決書還沒下來,他沒有扛住獄警的嚴刑拷打,在一次被提走後再沒回來。就在王亮死後不久,獄中的曹凱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悲觀情緒,不知道等著自己的是重見天日還是牢底坐穿,整日悶悶不樂。

誰知天無絕人之路,就在這年,蔣介石發起了第二次北伐戰爭,一路高歌猛進,北洋政府被迫下野,張作霖被逼退回關外。哪曾想就在張作霖撤回奉天路過皇姑屯時,被日本關東軍給炸死了。瞬時,整個北洋政權分崩離析,張作霖的奉系軍閥紛紛北撤,各地要員被逼離職,作為奉系軍人的察哈爾都統高維岳也奉調出關。民國政府開始接管察哈爾的軍政大權,當年頒布特赦令,凡剩餘刑期不滿一年者,立即釋放;凡無確鑿證據定罪者,一律疑罪從無。

曹凱被放出來了,重獲自由的曹凱呼吸著外邊的新鮮空氣,第一個念頭就是回去看看李桂芝。當曹凱踏入李桂芝家門的時候,李桂芝正在灶上忙碌,看到門口有人進來,抬頭望去,當即楞在了那裡,她沒看錯,是曹凱,一年多沒見,他魁梧壯實了很多,皮膚也白了很多。李桂芝的眼裡瞬時充滿淚水,顫抖著走了過來,緊緊握住曹凱的胳膊,顫抖著嘴唇說道:「輔臣,是你嗎?」

曹凱趕緊說道:「大姐,是我,我回來了,我被放出來了。」

李桂芝喜極而泣,拉著曹凱的手往屋裡走,邊走邊說:「你趕緊上炕歇歇,大姐給你做飯。」

曹凱走進屋裡,看到梁母正盤腿坐在炕上,懷裡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孩子來回搖晃著哄孩子睡覺。曹凱驚訝的看著李桂芝,疑惑地問道:「這是?」

李桂芝臉上泛起紅暈,嬌羞的說道:「我生的孩子,快一百天了,正好趕上你回來,一起給他過百天。你來看看,可不可愛?」

李桂芝嫁到梁家五年,沒有懷孕,就在去年曹凱走後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這也幫她躲過了一劫。曹凱被抓走後,賈太平又帶著人來催了幾次租,每次都拉幾袋糧食,逼迫李桂芝跟他走,可是李桂芝寧死不從,到後來李桂芝的肚子漸漸隆起,賈太平發現她懷孕了,只好作罷,卻幾乎把家裡的糧食全部拉走了。開始時從鄰裡間還能借出些糧食來,到第二年春上的時候,李桂芝肚子里的孩子日益長大,家裡卻再借不回一粒米來,有時候李桂芝一天只能喝一頓稀飯。就在這個當口,曹凱的父親非但沒有責怪梁家讓自己兒子身負命案,還背來了一袋糧食,幫著李桂芝一家度過了難關。李桂芝一直到處打聽曹凱的下落,想去看看他,也想找人救他,可是自己有了身孕行動不便,再加上囊中羞澀,救人根本就無從談起,只好作罷。

曹凱看著炕上的梁母,面容呆板,眼神冷漠空洞,手掌輕輕拍著孩子入睡,看到曹凱進來,喃喃的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曹凱走上前去,輕輕摸了下孩子的臉蛋,柔軟,細膩,孩子正酣酣地睡著,睡夢中小嘴巴還在不停的吮吸著。自己從來沒有從一個成年人的視角去觀察過一個孩子,一切是那麼的新鮮、好奇。

梁兵從外邊走了進來,看到曹凱楞了一下,表情複雜的臉上綻出一絲微笑說道:「出來了?」

曹凱說道:「嗯,出來了。」

曹凱在李桂芝家吃完飯,回家看望了父親和兄弟姐妹,就又搬回了李桂芝家裡,繼續自己拉邊套的生活。今年年成不錯,梁兵除了交完地租,剩下的餘糧勉強夠維持到秋收。現在家裡除了多了個兒子,又多出一個人來,別家拉邊套都是為家裡拿錢出力,而自己家這拉邊套的倒好,除了貼著自己的老婆,還得貼上口糧,梁兵心下不悅,每天故意和李桂芝找茬,趁曹凱不在的時候還動手打她。李桂芝知道曹凱剛從獄里出來,沒有經濟來源,捨不得讓他流落在外,這事也不敢告訴他,只好獨自忍氣吞聲,暗自啼泣。

曹凱是何等精明之人,這一切他早就看在眼裡,只是還沒做好下一步的打算,暫且寄住在這裡,他也可以回自己家,但是貪戀李桂芝的身體,捨不得離開。一天晚上,曹凱從外邊喝酒回來,看到李桂芝在那裡暗自啜泣,他知道是受了梁兵的委屈,氣不打一處來,揮起拳頭,對著梁兵暴揍起來,很快,二人扭打在一處,梁母和李桂芝好不容易拉開。從此,這畸形的家庭有了嫌隙,曹凱和梁兵互相看不順眼,以前二人和李桂芝溫存的輪流制默契被打破,互相不再故意躲出去給對方留空間。為此又是幾次暴力相向,李桂芝整日以淚洗面。鳩佔鵲巢的曹凱心高氣盛,逐漸容不下樑兵,看到梁兵和李桂芝稍有曖昧,他便拳腳相加。

一連三日梁兵沒有回來,梁母和李桂芝開始有些擔心,想讓曹凱去找,又說不出口,只能自己在村裡到處打聽。晚上吃飯的時候,村裡的牛倌跑進了李桂芝家,嘴裡喘息著說道:「桂芝,不好了,出大事了,你快跟我去林子里看看吧。」

李桂芝和曹凱放下碗筷,跟著牛倌來到樹林深處,梁兵正直直地吊在樹杈上,身子早已凍僵。

三人從樹上把梁兵的屍體放下來,一起把他抬回到自家院子里,梁母看到凍成冰雕的兒子,伏在屍體上,放聲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指著李桂芝和曹凱破口大罵:「作孽啊,是你們兩個害死了我的兒啊,你們要遭報應的。」聽到哭聲,趕來圍觀的人們好不容易才把梁母拉回到屋裡炕上。梁母瘋了一般,怔怔的看著門口,嘴裡不停的喃喃著:「我兒子好好的,怎麼會上吊呢?肯定是你們害死他的,你們要為我兒子償命。」

這一夜,梁兵家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除了那個襁褓中的嬰兒,大家都無心睡眠,靜靜地躺在炕上想著各自的心事。

第二天一早,曹凱從炕上爬起,他要到鎮上去給梁兵買口棺材,帶著鐵蛋和二奎趕著牛車往鎮上去了,李桂芝照料好孩子后,開始忙碌著找人給梁兵搭建靈棚。當李桂芝從外邊忙完進屋休息的時候,發現梁母不見了,躺在炕上的兒子也不見了,這麼冷的天,不知道梁母把孩子帶到哪裡去了。等了一會兒,依然不見梁母回來,李桂芝心下著急,趕緊出來尋找,找了半天依然不見蹤影,她著急得見人就問,一個婦女告訴她一個小時前看見梁母抱著孩子往村口去了,再後來就沒了蹤影。李桂芝按著婦女指的方向去找,哪裡還有梁母的影子,不知道梁母把孩子帶到了哪裡。李桂芝瘋了般挨家挨戶去問,村民們也都動員起來幫她一起尋找,依然沒有著落。

快晌午時分,曹凱三人從鎮上買回了棺材,看到路口已哭成淚人的李桂芝正焦急地等著他,曹凱問明情況,把棺材拉回院里,也趕緊帶著鐵蛋和二奎爬山越嶺的尋找起來,依然一無所獲。

當曹凱三人返回村裡時看到村口的水井前圍著很多人,村裡有人在井裡打水,水桶在水面上怎麼都拉不倒,等他把空水桶從井裡拉上來,赫然看到井水裡飄著一個人。

曹凱找來繩子,系在腰上,讓人拉著,把自己慢慢放到井底,他把井裡漂著的人提了上來,正是梁母,用手在水裡一攪,那個未滿百天的嬰兒漂到了手邊。二人已經氣絕多時,被泡漲了身體漂了上來。誰也不知道梁母當時的心理活動,一個懦弱、本分、善良的農村老太太,在痛失愛子時,竟然狠心做下如此罪孽,帶著未滿百天的孫兒跳入井中溺亡。

李桂芝抱著打撈上來的嬰兒嚎啕大哭,擠在人群里圍觀的曹父竟也掉下了幾滴眼淚,轉身離開。

待處理完後事,曹凱怕李桂芝在老屋裡觸景生情,就把她接回到自己家裡,令人意外的是曹父居然沒有拒絕。曹凱把李桂芝安頓好,讓她幫助父親照看弟妹,他出去幾天就回來。

這時的曹凱心中惦念的是王亮和他說的金條的事,現在自己家中空虛,七八口人都張嘴等著吃飯,光憑父親一人勞動,難以養活這一大家人,急等用錢,不管王亮說得真假自己都得去看看。拿定主意,曹凱獨自一人來到中都縣城王亮說得藏寶地點,待天黑后看看四下無人,就挖了起來,挖到一米多深的時候,居然真的看到一個方方正正,裝飾精美的木箱,曹凱控制著無比激動的內心,小心翼翼地打開箱蓋,箱里裝著滿滿一箱金燦燦黃澄澄的金條,曹凱頓時欣喜若狂,從裡邊拿出來一根,放在嘴裡一咬,千真萬確的黃金。曹凱想把箱子拿出來帶走,實在是太沉,自己一個人拿著根本走不動路,很快就會惹起人們的注意。即便拿回到家裡這麼大一筆財富也是無處可藏,萬一露了天機會給全家帶來殺身之禍,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先拿走十根金條,剩下的依舊藏在這裡等自己有個好的存放之處再來起出。

有了錢的曹凱拿出來一根金條換成大洋和現鈔,在縣城逍遙了幾天後回到鎮上給家裡置辦了口糧吃食,雇車拉回家裡。到家后拿出三根金條和現鈔交給父親,囑咐暗中置辦田產、修繕房屋。他給了李桂芝一些大洋和現鈔,讓她買些首飾,做幾套新衣,同時告訴二人,錢的事千萬不要聲張。曹父和李桂芝看著面前這突然出現的巨額財富,都大驚失色,覺得事有蹊蹺,怕他在外邊干下殺人放火的勾當,連聲詢問他這錢來自何處。曹凱打住他們的詢問,告訴他們只管花錢,不必多問。

曹凱還有更多的事要做,他在法庭上被審訊的時候得知王三的死因蹊蹺,自己那一鋼叉沒有造成致命傷害,不能直接導致人的死亡。如果人是自己所殺,早被官府砍了頭,豈能等到後來的特赦,那也就意味著是有人想置自己於死地。光棍眼裡不揉沙子,必須要弄清楚這人真是自己所殺還是被人栽贓。這前因後果只有賈太平最清楚,當時抓捕他的警長宣稱是他報的案,這事肯定和他脫不了干係。曹凱年少輕狂,本就是睚眥必報的性格,再加上受到大牢里那些巨匪慣犯的思想灌輸,他覺得自己在大牢里遭這一年的罪,必須要有人來承擔責任。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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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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