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能愧對頭頂上的國徽

從燕兒家出發前，俺找了個機會，除了留足計程車的車費，將背包中所有的錢都偷偷塞在了她家的衣櫃里。俺未敢直接給燕兒，怕傷了她的自尊。儘管現在這樣做也似乎不妥，但俺覺得自己還是應該為這個貧窮的家做點什麼。

燕兒和她媽媽一直送到俺計程車的停泊處。一路上燕兒媽媽絮絮叨叨，嘴裡不斷地重複那句「給我們燕兒做主啊」，而燕兒卻默不作聲，頭上罩著一塊黑色紗巾緊緊跟在俺身後。我們行進過程中不時會有路過的村民，見到燕兒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並在一旁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俺透過紗巾隱約看到燕兒的臉上現出痛苦的表情，這個可憐的女孩一直在承擔著世人的非議和指責，此時俺的心裡不由得五味雜陳，燕兒是無罪的，造成今天的悲慘結果都因為那個混蛋，對於他俺殺了的心都有。

來到計程車旁，俺轉身對燕兒說，「回去吧，在家靜候我的消息，我會讓你看見那個混蛋被繩之於法的那一幕。」

燕兒努力地擠出笑容，點點頭，沒有說話。

俺和凌子上了計程車，她一定要跟俺回縣城，俺阻止不了，也許她還不能完全相信俺真的會說到做到，她暫時還不願丟掉那份工作，那是一份雖身心受罪，但收入卻很豐厚的工作。

計程車繼續在路上顛簸。俺點上煙，看著窗外飛逝的樹木、房屋，心裡想著該如何操作燕兒受害的官司，目前最快捷的方式是讓火柴幫忙，如果這條路行不通，俺就去找朱建國。儘管俺知道朱建國從不替家裡人辦事，但這一次不同，俺想只要是有感情的人知道了燕兒的悲慘遭遇都會為之動容，俺要讓朱建國替天行道。

「凌子」，俺將煙頭丟出窗外對凌子說，「我看你還是不要上班了，回到學校去吧，把學業完成，這是你當前最重要的任務。家裡的事兒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替你解決的，至於你的學費，我可以先給你兩萬，不夠的話你再向我要。」

「那可不行，大哥，你已經幫了我家很大的忙了，我怎麼還能要你的錢。」凌子擺手推脫道。

「聽我的話，如果你覺得心裡過意不去，這錢就當我借給你的，等你畢業找到工作后再還我。我現在既然知道了你家的情況，我就不能坐視不管。不過就是不知道學校那邊你還能回去不，如果實在回不去，我建議你可以再重新考試，現在對參加高考的人的資格限制已經很寬鬆了。」

「我離校時辦了休學手續。」

凌子輕輕地說了一句，從她話語中俺聽得出她是很珍惜她的大學生涯的。

「那事情就簡單了，這件事你得聽我的。儘管你暫時會很苦，但將來慢慢就會好起來的。你跟我回去后先找間房子住下，這樣也好配合我辦事，等你姐姐的事情辦好后你趕緊回學校去吧。」

聽完俺的話，凌子沒有作答，她已經默認了俺的意見。

計程車回到縣城后，俺多給司機加了一百塊錢，司機接過錢，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連聲說「謝謝，謝謝」，俺擺了擺手，「你也不容易」，是啊，如今這社會，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難處。

和凌子告別後，俺給火柴和鯰魚打了電話，我們三個又聚在了一起。

「良子，你這是怎麼了，一臉的苦大仇深，好像誰欠你多少錢似的。」鯰魚見到俺一臉嚴肅，嚷嚷道。

「唉」，俺長嘆口氣，將燕兒的事兒告訴了他們。聽完俺的講述，他們臉上並未有什麼驚訝的表情。這是為什麼？難道他們也變得冷酷無情了？

「這件事我們已經知道了」，火柴和鯰魚幾乎異口同聲地說。

「你們都知道了？鯰魚，你既然知道了為什麼昨天不告訴我？」俺沖著鯰魚大聲喊道，情緒很激動。

「這件事你不能怪鯰魚，」一旁的火車開了腔，「如今社會這麼亂，這樣的事情已經司空見慣了，再說一個坐台小姐和我們也沒有什麼直接的關係，如果我們事事都關心、事事都過問，那我們還怎麼生活。」

俺不能想象這樣的話能從火車嘴裡說出來，俺雖然曉得火柴工作後有了很大的變化，那個曾經在學校里的熱血青年已經不復存在了，但他如此冷漠無情的態度還是深深刺激到了俺。

「既然你們都這麼認為，那我也不說什麼了。但現在這件事已經變成了我的事，我已經決定要管到底，火柴，如果你還把我當做好哥們，這件事我就拜託你，你管不管？」俺直視著火柴問道。

火柴抽了口煙，沒有回答俺，陷入了沉思，良久才慢吞吞地說，「良子，你不要激動，我勸你要想清楚再做決定。這件事不是我管不了，我就是覺得咱們哥們為了一個坐台小姐操心費力，不值得。」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火柴，既然你不方便管，那我就回省城找朱建國，我還不相信了，這個世界就沒有天理了？」俺訕笑著說。

「你看你激動什麼，良子，什麼事兒咱哥幾個坐下來再慢慢商量吧。」鯰魚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急忙打起了圓場。

「是啊，良子，我也沒說我就不管了。既然你非想出頭，那哥們肯定會全力以赴的。」火柴這時也把話往回拉了拉。

「火柴，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那小子的爸爸是副鎮長，也不過是個副科級的芝麻官，他還能一手遮天？我不要求別的，只要你們公安機關秉公執法就夠了。如果需要什麼費用，我全出了，這點你不用擔心。」

不管到任何時候，俺覺得哥們就是哥們，只要俺想做什麼，火柴一定會衝到最前面，這一點俺深信不疑。火柴的表態讓俺心裡暖暖的，俺一直在慶幸自己能交往到如此貼心的好朋友，但世事難料，就是這樣俺認為的好友，多年後竟和俺之間上演了一段背叛、欺騙與分裂的悲劇。

「良子，說句實話，金色年代就在我們派出所管轄範圍，當初這個案子還是俺安排人辦理的，那個副鎮長的底細我最清楚，連他當初拖得哪個人、大約花了多少錢我都知道。他的確有些人脈，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只要我想辦他兒子，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有了火柴的保證，俺心裡多少有了底，精神也振奮起來。那頓飯，是俺有生以來酒喝得最多的一次，但俺高興，即便俺跑到衛生間吐了無數次，但還是始終認為俺那晚沒有醉。

第二天，火柴就開始了行動，他重新組織偵辦工作，很快就收集到大量的有力證據。燕兒作為當事人，也被請到了派出所。看到燕兒面目全非的那張臉，火柴也為之動容了，他對俺說，如果不將那個混蛋繩之以法，他就愧對頭頂上的這枚國徽。

燕兒的案子進展的很順利，她的臉上也慢慢有了笑容，對她而言，只要將那個混蛋抓捕歸案，其他的都不重要了。而對於俺來說，現在要考慮的則是燕兒今後的生活，她需要儘快做整容手術，恢復容然，重新面對美好的人生未來。而手術的費用，卻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俺初步打聽了一下，大概得二十萬。這筆錢那個副鎮長家能全額支付嗎？火柴告訴俺，根據他的經驗，最多也就賠償十萬左右，那剩下的十萬呢？無疑還是得俺來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