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樂極難免生悲

我們結束酒宴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可火柴推脫了俺的挽留，執意要回去。：他說他其實只有一天的時間，今天是臨時和領導請的假，聽了他的話，俺很感動，這才是俺的好哥們兒，對於一個男人來講，擁有幾個像這樣關鍵時刻沖得上去的好兄弟，一生足矣。

鯰魚顯然還對省城的夜生活有些戀戀不捨，但也沒辦法，只得與火柴一同上路。

省城距離俺老家的縣城並不是太遠，開車一個半小時的路程。不過就是這一個半小時的路程，還是出了點兒小狀況。火柴帶來的司機是剛從部隊轉業不九來他們單位的，小夥子人很精神，但車開得很瘋，那晚在他們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好在不算嚴重，他們幾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在家養了幾天也就好了。這事兒過去后，火柴換了司機，儘管他和這個司機關係處的很好，但誰不想再多活幾年呢？

俺當晚喝了七八兩五糧液，又喝了很多紅酒。俺一向最懼怕摻著喝酒，所以俺醉了。第二天俺清醒的時候，朱莉卿告訴俺頭晚回家后嘴裡嘟嘟囔囔，大笑不止，還吐了兩次。她說俺一定是受了刺激，她從未看見俺喝醉過，也從未見俺耍酒瘋。俺聽后笑了笑，笑得很開心，因為俺知道，那晚對於俺來說很美妙。

上班后，俺走進了焦文瑞的辦公室，告訴他俺要攬下公安系統的這筆生意。不過俺只是說俺會盡自己的努力，其餘俺沒說什麼。有了林畢的前車之鑒，俺可不願意遭到冰火兩重天的待遇。

焦文瑞對俺的主動表態很滿意，他似乎認為這筆生意只要俺親自出馬，那就一定是他的囊中之物。焦文瑞又開始了近俺遠林畢的策略，俺在公司一時間大有風光無限、呼風喚雨的架勢，不少見風使舵的同事對俺也是格外的親近，對於這一切俺看在眼裡，但明白在心裡，指不定那天他們又會巴結別人，只要你有發展前途。

一切都按照火柴的預測發展下去，就好像他事先安排好了似的。在公安廳招標會的前一天，火柴那三位大哥其中的一位打電話給俺，把這次招標會的標底告訴了俺。而在這之前的近十天時間裡，俺真是度日如年，幾乎每天都會給火柴打電話詢問事情的進展情況，火柴倒是穩得住氣，電話中不住地安撫俺要耐心，要學會等待，末了，他總會說上一句，「良子，你就敬候佳音吧。」

火柴的那位大哥在電話里還詳細地交代了一些這次招標會的細節，讓俺做好充分的準備，俺聽后很興奮，連夜趕製出了招標書，儘管一直奮戰到早上五點，但俺卻沒有感到一點兒的乏累，看來精神的力量有的時候實在是大得出乎人的想象。

招標會那天，算上俺所在的公司，一共有五家公司參加競標，可謂競爭激烈。俺不經意地看了看身邊的焦文瑞，這老傢伙竟然汗流滿面，手也有些顫抖。這還是俺第一次看見他如此緊張，那個一向沉穩、城府頗深的人此時已經不知哪裡去了。這麼看，他對這次招標會還真是重視。

俺不像他那般沉不住氣，倒不是胸有成足，只是因為俺直到今日仍對這件事情多少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成了更好，不成俺還是俺。

招標會的過程據說緊張刺激，這是後來焦文瑞跟俺說的，可是俺卻始終沒有什麼感覺。俺只知道，俺競標成功了。看著舉牌的其他幾家公司垂頭喪氣的模樣，俺心中不自歡喜，此刻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成功后的喜悅和滿足感，這種感覺忒好。

當晚，老焦就為俺舉行了慶功宴，還是在喜來登酒店，參加宴會的都是些公司中層以上的領導。但是，林畢卻找了個借口沒有參加，這廝，估計是躲到哪個角落正鬱悶著呢。

俺在那個美妙的夜晚享受著眾星捧月般的優待，同事們也給足了俺面子。那一晚，俺醉了。

回到家后，還未等俺將喜訊告知朱莉卿，這個女人便主動投懷送抱，向俺道喜，顯然朱建國已經將消息告訴了她。這次競標成功讓俺在老朱家的地位一躍攀升，特別是董雪蓮見到俺后態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此後她經常在外人面前替俺吹噓，在她心中俺儼然已是一位青年才俊了。

就在俺沉浸在喜悅的氛圍中，火柴的一個電話卻將麻煩推給了俺。這件事情過後，俺真正理解了樂極生悲的深刻內涵。

「良子，恭喜你競標成功。」

接到火柴的電話，俺心裡溫暖極了，俺慶幸能有這樣一位好朋友，俺的成功全是他的功勞，「火柴，這次多虧了你，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

「呵呵，舉手之勞嘛。咱們是好兄弟，我你就不用感謝了，倒是我那三位大哥，你可不能忘了人家。」

「對，對，他們的確是幫了我的大忙，哪天你過省城來，我請你們大撮一頓！」

「良子，這種事不是吃飯就能擺平的。如今這年頭都講究雙贏，人家出了力，是要有所回報的。」

「怎麼回報」？俺不解。當時的俺對這個世界認識還處於小學生階段，充滿了幻想。如果換做現在，俺是不會問出這句白痴的問題的。

電話一端的火柴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怎麼會有你這樣天真的朋友？人家給你提供了重要內部信息，你總得給人家一點信息費吧。你就直接與你的老闆說，你們公司這次接了這麼大的單子，拿出點錢打點一下也是應該的。這種事兒已經是各個行業的潛規則，你老闆會理解的。」

放下電話，俺琢磨了一會兒，覺得火柴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老焦這次賺了這麼多，怎麼也不差這點小錢吧。想到這兒，俺徑直走進了焦文瑞的辦公室。

「志良，來，快坐，正好我朋友前幾天給我一盒西湖龍井，我一直沒捨得喝，今天我們一起嘗嘗。」焦文瑞臉上掛著習慣的笑容，起身給俺沏了一杯茶。競標會過後，他對俺一直是客客氣氣的。

「焦總」，俺手裡把玩著茶杯，「有件事想和您說說」，俺盤算著怎麼和老焦提給好處費的事兒。

「你現在是公司的大功臣，有什麼事就說吧，不要客氣。只要是公司和我能辦到的，一定辦好。」

「焦總，我們這次競標成功，全靠著公安廳內部的三位處長幫忙，要是沒有他們，這次競標還真說不好結果會怎樣。我想我們這次賺了這麼多，是不是向人家表示表示，以後咱們也許還能用得上人家。」

「這……，這個問題還真是有點難辦。不是我不願意出這筆錢，而是這筆錢拿出去公司怎麼下賬啊？再說這也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的，得交到董事會上討論啊。」焦文瑞面露難色，說起話來支支吾吾。

俺知道焦文瑞一向小氣，精於算計，但卻沒想到他如此一毛不拔，心裡不免氣氛，臉上也表現出不自然來。

見俺變顏變色，老焦這個老江湖趕忙又將話往回拉了拉，「志良啊，這件事容我先和股東們碰一碰。只要你開口，我是沒問題，可就是不知道別人會怎麼想，我盡量說服他們吧。」

「唉，現在的政府機關真是作風不正啊！」在俺離開前，焦文瑞裝作無奈狀搖了搖頭，彷彿一位正義之士看不慣世風日下表現出的憂國憂民的悲愴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