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奇怪
再說這邊,那些看熱鬧的人看熱鬧沒了,就漸漸地散了,只有張繡花還在原地張望。
劉夢仙正準備搬凳子回去,看到她,納悶地扯著嗓子問她:「繡花嬸,還沒回去煮飯吃呢?」
看再沒有多說的了,張繡花只能訕笑着打道回府。
「這就回了。」
走了一半路才「tui」地呸出來,「還是一樣的摳。」
還以為今天幫他們家說了話,能留下來吃一頓飯。
又重重吐了一口,「tui!」
「媽,今晚吃點啥?」劉夢仙高興地去找來了圍裙。
蔣蓉正在姑娘屋裏給她看傷口,聽到問她,便大聲回道:「和平常差不多就可以了,等許家拿糧食過來還不知道等到啥時候呢!」
然後在裏面支使大兒子明安國去劈柴,最跳脫的二兒子明昌平去挑水,明興河則去整理屋側的菜地。
安排好了,蔣蓉又轉出來進了他們的屋,開裏面鎖著的一個柜子,輕手輕腳地取出了點被裏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的紅糖。
這鎖,以前是防兩個小子饞了胡亂地造,現在是防一些小偷老鼠蟲蟻,以及昌平這小子。
小心捏了一點放進碗裏,手上沾上一點暗色的粉末,珍惜地舔乾淨了,又給嚴實地包回去。
拿着東西出了門,一拐,來到灶房,兒媳婦劉夢仙正在燒火。
「這雞蛋還挺大個。」蔣蓉放下碗,笑着拿起打量。
「對,比以往的都還要大一些呢,我早上起來還以為今天是要有什麼好事要發生,沒想到小妹就被磕成這樣,許家人還來找晦氣。」
蔣蓉嘆了口氣,對這雞蛋也沒了剛才的興緻,努嘴朝放紅糖的碗使了下,「一會你把雞蛋加那個弄一下,給茵茵補點營養。」
「好。」
「媽!」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轉眼望去,只見明茵兩隻手扒著門,把頭從那裏探出來,看着她們。
「嫂子。」看見還有劉夢仙在,又順口喊了一聲。
蔣蓉打趣道:「病了這麼一次,還禮貌了不少。」
明茵心上暗自提了一口氣,不敢再多說,怕多說多錯。
劉夢仙招呼她,「來這裏坐。」
「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休息嘛?」
明茵抿了抿嘴,「睡不着了,待着沒有事做,就出來看你們在做什麼。」
「一會給你做——你念了好久的紅糖雞蛋,想不想吃?」
聽着一個五十多的婦人跟哄幾歲小孩似的和她說話,明茵抽了抽嘴角,心裏更是扭得和麻花一樣。
她掃過放在灶台上的兩個雞蛋,不由得道:「多放幾個吧,一會大家一起吃。」
劉夢仙笑了,「你還真是忘了,咱們家就養了一隻母雞,今天下兩個蛋都是多的了。」
明茵低着頭,教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她的確是忘了,準確說是低估了以前——現在的生活水平。
她自己「脫貧」以後,像是彌補以前,穿住雖然不講究,但吃的一定要滿足自己。
看着面容滄桑老態,整個都是骨頭架子的「媽」,她撇開難受,道:「那做給你們吃吧,我又不是小孩了,你們幹活累,我吃了也是浪費。」
這下蔣蓉和劉夢仙真的是笑了,欣慰但心酸的笑。
以前茵茵沒給她們說過這樣暖心的話,他們從來也沒覺得有什麼。但說了,又感嘆她一個小孩子突然的長大,又無奈這世間的苦難,就這一碗紅糖雞蛋都要捨不得吃。
「聽話,就是給你做的,家裏也就這個有營養點,我們要吃明天雞還下呢。你先把頭養好了,可別真的好不了。」蔣蓉按下明茵的手,給她仔細瞧了瞧被石頭砸到的腦袋。
「這上面起了個包呢。」劉夢仙道。
蔣蓉不敢直接上手摸,怕給摸疼了。
反倒是明茵自己憑着痛意覆了上去,「也不是很嚴重,就是有些癢和微疼。」
劉夢仙有些納悶了,「不是說快要好的傷口才會癢嘛,媽你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不?」
蔣蓉皺着眉,來來回回地看那個小包,鬆了口氣,「這還是萬幸沒破個洞,不然你要媽怎麼辦才好?癢?」
又把那個包看了看,「可能快好了吧?」
劉夢仙驚詫道:「這也好得太快了,這才過去幾個小時呢。」
明茵也有些詫異,不過想起隱隱約約的濕感,她又覺得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
「有人讓我們去把你接回家,那時候好像頭頂有些血?」說到這蔣蓉不確定了,要是出血那現在肯定不只是一個包啊,也不可能結痂這麼快。
轉向媳婦求證,「是有血吧?我那時候是不是太慌看錯了?」
劉夢仙齜牙咧嘴地想了想,「……那時候我也沒仔細看,到家的時候倒是看到小妹的手指上面有點血跡,當時嚇了我一大跳,但是那時候我看小妹的頭也沒哪裏有傷口啊。」
明茵對着她們兩人的目光,搖了搖頭,「我身上沒有其他地方有傷口了。」
「沒事就是最好的。」
那碗紅糖雞蛋上桌之後,推來推去,最終還是被明茵給吃了。
家裏沒有鐘錶,吃飽飯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明家有一個好的就是,房子外圍圍了一圈籬笆,勉強圍成個院子。一家人吃飽飯之後就各自拎了個凳子坐在院子的那棵枇杷樹下納涼。
正值夏季,外面田野之間,蛙聲一片。抬頭之間,是閃爍的點點明星。
一家人都在爭先恐後地在和明茵說一些以前的事情。
只是這幾年忙着上工,他們很多記憶里鮮活的明茵,還停留在她幾歲時候的那個樣子。
在他們的眼中,家裏這個最小的孩子,還是如小時候一樣,雖然頑皮些,但還是最能招他們的疼愛。
明茵邊聽邊笑,有些羨慕那個姑娘,有這麼多疼愛自己的家人。
但又替她惋惜,以後都不能再體驗這種被愛包圍的感覺了。
說了好久,最後歸於平靜。
沒有冷場,只有無盡的溫情在脈脈流淌。
「許家別是不把糧食送過來吧?」破壞氣氛,就數明昌平最會。
冷不丁的,全家人線都把視線投向了他。
「要是敢不送過來,從明天開始我們就去許家吃!」明安國反應過來,眼睛發紅,心中的怒火就要變成從頭頂冒出的一股氣。
兩個當家的人都沒說話,這就是默認了的意思。
這其實是他們以前干過的事情。
屢試不爽。
明茵扯了扯嘴角,兄弟倆也都傻呵呵地樂出了聲。
蔣蓉和劉夢仙齊齊搖頭,說了聲「傻。」
明茵看了覺得好笑,倒沖淡了不少她心中的不安和害怕。
二哥一看就是那種弔兒郎當的,這不稀奇,就是沒想到大哥看着穩重,卻也有如此呆愣的一面。
她支着手痴痴地看向天空,不知何時臉上的拘謹都變成了笑意。
心裏全是滿滿的自豪。
強勢霸道些又如何?老實還不是給人欺負的。
她現在啊,就覺得——
爽!
憑什麼要讓自己不快樂,讓其他人如意?她這輩子就是要做讓自己快樂的事。
許家晚上吃飯的時候,飯桌上誰都沒說一句話,氣氛壓抑得不行。
吃飽飯許揚看氣氛不對,一下桌就溜了,許小雲也想跑,才走了兩步就被許大發狂拍桌子定住了腳根。
許大發可沒有明三家嬌養女兒的覺悟,沒一會許揚在屋裏就聽到外面傳來自己妹妹一聲高過一聲的慘叫,他習以為常地躺在床上,大概是聲音太大了,又捂住了耳朵。
許家周圍的鄰居也都早已習慣,許大發脾氣不好,一旦幹活累了、心情差了,不是他媳婦就是他的女兒挨揍。
也是奇怪,就從來沒在她們的面上發現什麼痕迹,問了還能笑得出來說「你們聽錯了」。
早先他們還會勸一勸,次數多了他們也懶得再管,那吳秀蓮自己都沒說什麼,他們做什麼去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