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斤糙糧

兄妹倆下意識停下扭過頭，看向蔣蓉。

周圍人都不約而同地心想：這才是明家人一貫的風格嘛。今天這樣憋屈，他們都不敢認了。

吳秀蓮沉着一雙污濁的眼睛看過去，眼眶裏全是血絲，完全沒了平時的一點秀麗，看着陰沉沉，怪瘮人。

「石頭的事情就這樣輕巧揭過了，我們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們就擺這副死人樣子給誰瞧？」明昌平弔兒郎當地開口，聯想他剛剛的模樣，真宛如惡狗露出獠牙。

明安國領悟母親的意思，豎起眼睛定住許家人，分明沒有什麼表情卻憑白露出幾分兇惡，「你們推我家小妹的事情，我們可沒有說算了。」

許揚攔在母親和妹妹的面前，「都說了明茵不是我們推的，你們還想幹什麼？」

許大發看了面前突然英勇的兒子一眼，默不作聲。

明昌平笑得輕佻，手指着他們，臉色一肅，「開始你們來的時候青口白牙地說要回你妹妹的石頭，說是茵茵搶了，現在呢？石頭不是許小雲的，也不在茵茵這裏，可是茵茵可是被你們推得忘了事！你是不是以為我們明家人是好欺負的？」

這一串話下來，把許揚說得再說不出話來。

當時的事只有他、小雲還有明茵知道，可現在明茵也不否認他們家說的是他和妹妹推的，忘記了事？誰知道是真是假？

但若說明茵可能是騙大家的，估計當場就要被那群護犢子的人撕了吧。

也不知道一個姑娘家，那家人那麼護著幹嘛，又懶又饞，現在這樣縱着寵著，以後還不是白白給別人家養的。

不過想想他們瘋子的屬性，又不覺得難怪了。

「行了。」吳秀蓮煩躁地把許揚拉到旁邊，看着明家夫妻倆，木著臉，「那你們說怎麼辦吧？我們願意出去看傷的錢。」

許小雲扯了扯她，她沒留情地拍開。

這件事一開始就是他們這邊不佔理，不管明茵是不是兒子姑娘推的，他們要是再不出來表個態，估計今晚甚至以後，一個好覺就別想睡了。

明茵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好說話，畢竟開始兩家人開始撕得那樣厲害，之前也一直堅持說她是自己意外摔倒的，不關他們的事。

明興河看向妻子，意思是接下來無論要怎麼樣都聽她的。

兩個兒子和媳婦也都看着她。仟韆仦哾

就連當事人明茵也一副完全聽她的意思。

蔣蓉臉色比吳秀蓮還要木，理了理衣擺，隨後擺手淡淡道：「這個你們是肯定要出的，這就看你們是出錢？出票？還是出糧食了。」

「錢要多少？糧要多少？又要什麼票？」吳秀蓮接道。

要是什麼不知道具體的，還以為這是遇到了什麼闊氣大戶，才放出這麼大的話。

明茵卻心一提。票？什麼票？

但在場的都明白，多了是沒有的，這年頭，全家能吃飽飯已經是大戶了。

蔣蓉自然也知道，所以沉吟半刻便抬頭，「錢，兩塊錢，糧嘛，細糧的話四斤，糙糧五斤，票就那些，你看着前面的量給足吧。你看你要給哪樣？」

許揚猛地憤怒看向明茵，「你知道我們沒有推你，卻任由你家裏人來跟我家要東西，還要這麼多，是窮得吃不起飯了嗎？」

吳秀蓮怒吼：「許揚！」

許小雲也扯了下他的衣袖。

許揚不再吭聲，只是看他那個樣子，依舊很不服氣。

明茵淡定地搖頭，「我不知道，誰知道你們有沒有推我，反正我記不得了。」

心卻抽抽地發涼。

——六七十年代。

「你！」許揚許小雲兄妹倆皆被氣得不輕。

劉夢仙心裏滿意明茵的回答，小妹以前有一段時間和許小雲玩得好，她還真怕她會一時心軟說什麼算了的話。如果真是這樣，那剛剛他們為她出面也算是白白把臉讓出去給別人打了。

她提醒道：「秀蓮嬸子，你看你是要……」

吳秀蓮雖然想出點血好回家，但這可不是一點血啊！

她道：「不就是摔了一下，我看明茵也還好好的，哪裏用得到這麼多？」

蔣蓉簡直被氣笑了，「哈！你是不是看她坐在凳子上面，沒缺胳膊少腿所以覺得還好？我都還沒說完呢，要是去衛生院看不好，再轉去鎮上看，錢不夠你們還得再補呢。你沒看我家明茵都記不得事情了？你再看我們這多年來有誰這樣的！」簡直與絕症同比。

明興河也狠道：「最好我家明茵沒什麼事，要不然我們下半輩子就是過不好了，也得拉你們許家做墊背的！」

吳秀蓮咬牙，胸口起伏不定，看向明茵，只見小姑娘像是被嚇怕了一樣緊緊拉着她嫂子縮在後面，一隻手還時不時地撫著腦袋，好像真的很不好。

再看她男人，一如常年板著的臉，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咬牙道：「那也少一點，粗糧四斤！」臉上的皺紋都揪在一塊了，好像真的割了她的一塊肉，看得明茵好笑。

只是明茵雖然知道一些，卻還沒有完全感同身受地融入這個世界。

這個時代，糧食是救命的，就是才懂點事的小孩子，都知道，就是一粒米那都是不能浪費的。

五斤，現在還有一些人家都拿不出來。

蔣蓉「嗤」的一聲：「說五斤就五斤，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佔了好大的便宜啊，你要是不服去叫村長來也行。」

四下傳來鬨笑。

明茵有些好奇地看着他們。

明茵剛來不知道，但村裏誰不知道明家這出了名的能找事，村長？村長家的門檻都快要被那些和明家有勾連的人給踏破了？現在不光是村長，就是村長的家裏人，那是看見了明家三房的人就想跑。

別說，他們其實還挺期待許家人能把村長叫來，看他能給出個什麼章程。

哎呦！那個畫面，想想就好笑。

吳秀蓮一手拉着一個孩子，轉身就走。

「哎！這事不解決不準走！」

吳秀蓮頭都不回，朝一旁沒人的空地吐了一口痰，「回家給你送來，你們想自己搬也行，還少了我們的事。」

蔣蓉笑了，「那行，就等着你送來，今晚我們好下鍋了啊！」

走了一段路，回頭看，已經不見其他人了。

吳秀蓮氣得使勁往一棵樹上踢。

「嘶——疼死我了！」

許揚趕緊上前扶住。

許小雲也上前來，委屈地想抹眼淚，「媽，我們就這麼白白給他們家送東西啊？我們真的沒有推明茵，明明是她自己倒霉。還有那個石頭也沒要回來，爹沒跟來……媽，他是不是生氣了啊？」

「你還說、還說！」吳秀蓮本來就氣得很，看引起這事的禍頭還在不死心地在這招她的氣，惹得她狠狠在她屁股上扇了幾掌下去。

「媽，媽！你別打了！嗚嗚嗚——」

許小雲邊躲邊跑，吳秀蓮在後面追。

許揚看了頭疼，他對這個妹子其實也沒有多麼深的感情，只是在外人面前他們就是最親的一家，所以會維護。但如果不是她硬是要媽上門去要什麼石頭也不會搞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想起那些人看着他們赤裸裸的眼睛……

而且——

四斤糙糧啊！

夠一家人吃好幾天的了！

看小雲都被媽寵成啥樣了，一天天的都不能懂點事！

吃點教訓也好。

他也等著，看明家人後悔那麼寵姑娘家那的一天。

於是，回去的路上，許多人就看到許家那個一向疼姑娘的吳婆子在追着自己姑娘跑，那個姑娘呢，嗚哇嗚哇地在前面跑，兒子則隔一段距離跟在她們後面，事不關己的模樣。

別說，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吳婆子還險些追不上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