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爛片

第4章 爛片

「我自己,在車上,就能解決?」蕭冰塗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她絲毫不懷疑,自己現在的表情滑稽得能讓人笑出來。

然而解睢並沒有笑,他以一種極為認真的表情應對蕭冰塗的驚愕,真摯到讓蕭冰塗產生一種自己的質疑頗為失禮的錯覺:「當然,您有這份能力。」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本事。我只是個普通人。」

「普通人怎麼了。」解睢失笑,「朋友,鬼生前絕大多數也都是普通人。誠然,有的具備天資的鬼死後可以變得非常可怕和難對付。但現在鑽進您腦子裏的那隻不是。」

他思考了下:「它很弱,非常弱,舉一個可能有點侮辱人的對比,它的威脅和流浪狗差不多大。」

「流浪狗......很弱嗎?」文弱少女蕭冰塗覺得流浪狗還蠻可怕的。

「和人相比,弱得很。」解睢搖了搖手指,「或許它們兇悍骯髒的扮相會嚇到人,但就實際戰鬥力而言,非大型犬在青壯年人類面前,壓倒性的弱。它們脆弱的身體只要挨上一腳就會重傷,而人類很難被它們的爪牙傷及性命。它們會讓您感到恐懼其實主要只因為兩點。」

他伸出兩根手指:「其一,對人類而言,為了對付野狗而負傷並不值當。其二,流浪在外的野狗的爪牙常有病毒宿居,譬如臭名昭著的狂犬病。」

「您腦子裏的就是那種東西,它並不強大,但頗具危險性。」

說到這裏,解睢頓了下,似乎在考慮如何組織語言:「鬼往往具備一定程度的超能力,這往往與它們的力量強度,死亡經歷,個人執念,生前人格有關。」

「我希望我腦子裏的這隻所具備的能力並非奪舍。」蕭冰塗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

「那必然不是,奪舍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力,只有鬼中的佼佼者才可能具備那種層次的力量。我雖然無法直接看破鬼魂的情報,但判斷他們的強弱還是辦得到的。您身上這隻必然不具備奪舍的力量,它能做的大概只是造夢罷了。」

蕭冰塗回憶起方才的噩夢,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那能力真的很嚇人。」

「但它不止嚇人。」解睢解釋,「它可以在你的夢裏以你的恐懼為絲線,織就一場無比恐怖的幻夢。在被它支配的夢境裏,你將體驗到無比真實的痛苦,無法掙脫的折磨。」

「聽上去會我會被逼瘋。」蕭冰塗感到自己的手指本能地屈張了一下,如同抽搐。

她盡量控制着自己不要進行想像,解睢選擇模糊,她便也不去自己嚇唬自己。可恐懼即使不被想也客觀存在,纏繞着她的四肢百骸。

「嗯......即使您沒被單純的痛苦折磨到失去理智,他也有別的法子。」解睢有點苦惱地假設,「如果剛才您給我一巴掌,繼而發覺自己已經醒來,給我道歉的時候,發現我開始獰笑,開始七竅滴血......」

「別說了,您別說了。」蕭冰塗開始渾身發麻。

她已經不敢想像那之後的發展了。

「製造夢中夢,讓受害者以為自己醒來實際卻踏入另一層噩夢,屬於惡鬼的拿手把戲。」解睢解釋,「受害者們最後往往會被逼瘋,分不清現實與噩夢,最後精神崩潰。」

他或許是說累了,掏出保溫杯喝了口水,然後補充;「許多受害者最後淪為連環殺人狂,在殺死包括自己家人在內的許多人後被關入精神病院,最終尋隙自殺。

解睢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想起了某些令人不愉的東西,臉色又沉了下。

「......那我現在該怎麼解決它,為什麼你會說我能對付它,我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這種東西。」對潛入自己夢中的惡鬼之恐怖終於有了明確認識的蕭冰塗覺得自己已經快遭不住了。

但先前解睢說話的態度是確實無疑的輕蔑。

他甚至沒承諾會解決它,只是說蕭冰塗自己就辦得到。

蕭冰塗對此感到困惑迷惘,卻也為之產生了某種微渺的安心。

「嗯......該怎麼說呢。」解睢撓了撓頭,蕭冰塗看出來了,他在教授知識方面的語言表達能力很弱,「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它可以在你的腦中織夢。但編織和做飯一樣,都是不能無中生有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惡鬼也不能在沒有『絲線』的情況下編織噩夢。」

「絲線......恐懼?」蕭冰塗想起解睢剛才的話,

「對。」解睢豎起食指表示贊認可,「恐懼,它織夢的過程就是用您的恐懼在夢中編織可怕的圖景,然後將您因其而生的恐懼繼續收攏走,化為新的恐怖圖景。最終,當您腦子裏只剩下恐懼的時候,它便能徹底掌握您的夢,作出我所說的那些事了。」

「所以,只要我沒被恐懼擊垮,便不會陷入那無休止的噩夢裏?」蕭冰塗張大了嘴。

「是,而徹底解決它的方式也在其中——當您徹底無視所有的恐懼后,無容身之地的惡鬼便會在您的夢裏因失去容身之地而被摧毀。」解睢打了個響指,露出了小孩子通關遊戲時會掛到臉上的那種愉悅。

「那,可,可這怎麼做得到。它那麼恐怖。」蕭冰塗本應為找到生路而狂喜,卻又因嘗試面對噩夢而進行的回憶而再度陷入恐懼。她想起那些血掌印和拍擊聲,控制不住地顫抖。

「唔,可以給我講一下您夢的具體內容嗎?」解睢似乎打算對症下藥。

蕭冰塗講起了夢中所見,她一開始說得還流利,很快便變得磕磕絆絆,說級她回頭卻看到解睢——那個裝成解睢的鬼站在自己身後時,蕭冰塗連呼吸都不穩了。

好在解睢已經得到了足夠的情報,安撫她不用繼續往下說了:「好的,停下吧,您做的很好,現在情報已經足夠。」

他停了幾秒,皺起眉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可怕的難題,就在蕭冰塗差點再次緊繃精神的時候,解睢開口:「我事先確認一下,您不會因為鯊X風,奪命X頭鯊之類蠢爆了的不入流B級片而感到害怕吧。」

「不會,它們拍得那麼蠢我怎麼可能會被嚇到。但這和我們說的有什麼干係嗎?」蕭冰塗迷惑不解。

她沒看過解睢說的影片,但對於這種粗製濫造到搞笑的B級片並非全無了解。

「當然有,我們不會因為一場佈景詭異演員業餘特效無能邏輯崩壞的可笑B級片中的血腥鏡頭而感到過分的害怕,那是因為我們清楚,那都是超現實的,不應該發生的。鬼編織的噩夢也一樣。」

「我覺得被鬼纏上這件事本身就比長着數個腦袋的鯊魚更超現實,但它已經發生在我身上了。何況您知道那場景多真實嗎?」蕭冰塗抗議。

「它已經發生了,所以它屬於『現實』的一部分,不過我們沒必要現在捯飭這些定義方面的問題。我只是想讓您認識到,它給您編的噩夢已經邏輯崩壞到了和鯊魚在天上飛一樣搞笑的地步。」解睢擺擺手,「至於您所體會到的真實——」

解睢頗瞧不起地嘖了一聲:「那只是它特效做的好罷了。」

「那場噩夢很邏輯崩壞?為什麼?在哪裏?」蕭冰塗驚訝萬分,而這驚訝中甚至包含了令她自己都有點驚訝的隱怒。

如果如解睢所說,邏輯崩壞得跟那些粗製濫造B級片一樣,那被嚇得快精神崩潰的她又是什麼情況。

蕭冰塗隨即為自己居然感到憤怒而羞愧。

蕭冰塗還沒來得及在心底責備對恩人和指導者點出錯誤的自己——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解睢便開口了。

他的語氣又愉快了起來,就像真的和朋友一起討論某部爛片一樣:「在哪裏?當然是最開始,血掌印敲在窗戶上,發出響聲的時候。」

解睢甚至開始笑,就好像那個情節真的蠢到他控制不住面部肌肉一樣。

也許是怕自己嘲笑誤傷到面前被唬住的少女,解睢把自己的表情壓回去,他綳著臉指指窗外:「蕭小姐,從我們上車到現在已經有半個小時了。」

「在此期間,您可曾被高鐵與空氣摩擦所產生的呼嘯聲驚擾過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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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端深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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