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薩爾滸的虧咱不能再吃

安排好銅礦的事，王文興又問李明忠火銃的進展。

李明忠說那個造火銃的匠人早就在門外等候了，於是趕緊讓他進來。現在寨子里有專門的火器製造所和火藥庫。這匠人就是一個月前受王文興指令，一直在火器製造所打造火銃之人，名為趙大年。

他雙手抱著一把銃管烏黑的火銃，王文興急忙上前一把接過來，開始仔細研究。

這是一把典型的鳥銃，全長四點五尺，銃管三尺，重量約在六到七斤。由銃管、火門葯室、槍機、準星、槍托等組成。據趙大年所說，這銃管用的精鐵打制，十斤粗鐵才能煉出一斤精鐵，這種精鐵製成的銃管堅固耐用，射擊時不會輕易炸膛。

銃管製作時先用精鐵捲成一大一小的兩根鐵管，以大包小。中間有實心的圓鐵，然後不斷敲打使外面兩層鐵管緊密貼實，然後用鋼鑽鑽成內壁光滑平直的銃管。鑽銃最講究工藝，每人每天只能鑽進一寸左右，王文興計算一下果然一個月才能鑽成一支銃管。

銃管鑽成之後再於前后裝上准心、照門。銃管尾部內壁刻有陰螺紋，以螺釘旋入。管口外呈正八邊形，這比較複合華夏人的審美，其實國外的火繩槍的銃管外側基本是圓形。另外銃管後部有葯室，開有火門葯室並裝了火門蓋，一根完整的銃管才算完成。

再用緻密堅硬的木材製作銃床，然後安上製作完整的銃管。銃床後部連接彎形銃托，銃床上安龍頭形扳機，一桿鳥銃也就完成了。

「走！去外面山坡邊上試銃！」

王文興激動地喊了一聲，領著眾人就來到山坡邊。看著王文興要親自上手，王景初趕緊過來道：「大人不可，聽說火銃有炸膛的風險，還是屬下來試銃吧！」

王文興不理他，也不問操作流程，搶過來趙大年手裡的火藥罐就開始倒葯。倒了將近三錢的黑火藥，然後用隨槍的搠杖將膛內火藥壓實壓緊，又拿過來一枚兩錢多的鉛彈裝入銃膛，同樣用搠杖將彈丸壓入火藥中。再將火藥倒入葯室的火門內，把葯室填滿使之與銃膛內的火藥相連，而後將火門蓋蓋上以防颳風和潮濕。最後將火繩裝入扳機的龍頭式夾鉗內，取來火摺子點燃了火繩。

王文興一頓操作異常熟練，彷彿演練了很多次，眾人看的目瞪口呆。他筆直站立，一手托著銃床，一手扶著後面的銃托。眼睛貼近銃托，視線通過照門、準星，三點成一線。瞄準距離五十步左右對面山坡上的一顆樹。

他想也不想就打開火門蓋，屏住呼吸，果斷扣動了扳機。火繩直接點燃葯室內的火藥，「嘭」的一聲響！對面樹榦上木屑橫飛，火門和銃口同時也騰起了一團嗆人的煙霧，還好王文興的腦袋距離火門還有點距離所以無礙。

難怪這時候的火銃手都不敢靠的太近，否則邊上發射鉛彈后，火門噴射出來的火星可能直接引燃你的火銃。再加上明末火銃的打造全看那一批匠人的心情，用心打造的那一批火銃當然能夠使用。偷工減料的那一批，炸膛的比例就很高，靠的太近要把自己炸死的可能性是真實存在的。

「好銃法！」眾人歡呼，都是內心無比崇拜。這大人就是不一樣，玩火銃玩的也這麼熟練！其實明朝的鳥銃射程為一百步，五十步打進樹榦只能算一般，除非你每銃都能打中。

王文興帶著眾人又去樹邊檢查樹榦，鉛彈射入的地方洞口較小，可背後卻炸開了個大洞。應該是射入樹榦后，鉛彈碎裂、翻滾，

形成了空腔效應。難怪說被大刀長矛傷了還可能救活，被鉛彈傷了十有八九死定了。就算在體內炸開的口子不夠大，躲開了要害。鉛本身就是有毒物質，遺留在身體里也是致命的。

「這火銃打制的還算不錯，不過還是有缺點……」王文興道。

「哦？請大人解惑。」趙大年拱手問道，心想自己都是按照父輩傳下來的工序嚴格打制，用料也是最好的，如何還有缺點呢？

王文興思索片刻后道：「這火繩就是缺點！萬曆四十七年的薩爾滸之戰，正在交戰時突降大霧，敵我雙方都看不見對面。咱大明的軍隊就是吃了這火繩的虧，因為火繩點燃后就是活靶子。建奴使用弓箭在躲在暗處，專門往點燃的火繩處射箭，一射一個準。而咱們在明處，胡亂髮銃當然效果也不好。

而且火銃在下雨時候就不能用了，天氣潮濕還要先將火繩、葯室烘乾。風大也不行，可能會把葯室內的火藥吹散。所以那時候建奴人就找准了大風天、雨天進攻，最後建奴越戰越勇打敗了咱們。

薩爾滸的虧咱不能再吃，不知你聽過自生火銃沒有？就是省去了火繩，扣動扳機時通過彈簧帶動擊錘擊向燧石片，通過與燧石片摩擦產生火星引燃火藥。自生火銃的銃機構造能夠極大緩解大風和陰雨潮濕天氣的擊發問題。除了大雨情況下，一般都是可以使用的，還相對比較隱蔽。」

「大人還知自生火銃！小人佩服……」趙大年瞪大了眼珠子驚訝道。接著又道：

「那種東西崇禎八年才從南京那邊傳過來。縣城裡只有幾桿，咱也見過。仿製的話，銃管和普通火銃沒有區別，銃機也可以嘗試去做，只是那彈簧卻很難造出來。

熟鐵打制的彈簧過硬或過軟都不行，要不硬不軟剛剛好，才能讓擊錘擊出足夠多的火星。否則這自生火銃打制出來就會啞火率很高，有的打制不合格的只有四到五成成功率。彈簧和銃機做的越好啞火率自然就會降低，合格的一般要在八到九成以上。」王文興聽了大喜，激動地道：

「很好！要立即開始仿製，失敗了也不要緊，但是要總結失敗的原因。一定要經過不斷試驗，提高彈簧擊發的成功率。不過這不能影響普通火銃的製造，我任命你為火器製造所的管事，我讓李明忠配合你去寨子里挑人，或者去縣城招募匠人，擴大現有普通火銃的產量。

生產這一塊，我給你提幾條要求。首先把常用的工具讓鐵匠鋪里統一打制，後期統一使用，各種工具都要留一個作為工具增補的標準樣品。火器製造所里用的所有量具的尺寸必須一致，做到分毫不差。

新的工匠來了以後，做銃機的專門做銃機，打制銃管的專門造銃管，鑽銃管的也由專人去鑽，還要有專門的木匠專門做銃床和銃托。總之所有零件全部要拆分來做，每一批人只做自己的那一部分，不得做別的零件。這樣可以提高熟練度，也可以增加保密性。

零部件上要刻有工匠的名字記號，最後又有專人去組裝，再由專人調試和檢驗。檢驗出來不合格的，根據名字記號追查上道工序的責任人。小問題讓其返工，一頓不許吃飯，嚴重的直接淘汰出去，安排到山裡挖銅礦。後期在實戰使用中還出現問題的，檢驗人員與工匠同罪！」

轉頭又對李明忠道：「火器製造所後期不可能只做火銃而已，所以這些要求要寫成規章條例。你按我說的寫出來吧，讓他們必須嚴格執行！」

「是！大人。」李明忠和趙大年同時抱拳拱手道。

眾人也相互看看，大部分人還不太理解其中關竅，只是覺得大人說的十分高級！馬屁自是不能少，於是都抱拳拱手道：

「大人英明……大人高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