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哎呀哎呀咬不動
下午，神頂寨的寨門外，幾個軍士在重複高喊著：
「每家每戶派個代表，排隊登記！都不要擠，要保持秩序，所有人都收！壯丁必須入伍當兵，不願的全家立即離開！」
接著又喊：「除了當兵入伍的，也要勞作！一日三餐，定時定量，都能吃飽！當兵的吃撐為止！」
這些都是百戶大人的原話，這幫人也懶得改，就這麼喊出來。
寨子里的人終於出來收人了！他們擺好了四個方桌，中間桌子後面坐著一個面容和善的吏員，正是民政官李明忠。他的兩邊還有三個吏員，是他到處搜羅來的。都是會識文斷字之人，現在作為他的助手。他們四人的對面，百姓排好了四路長隊，焦急地等待著。誰能不急？在這寨牆外面，每天給你兩頓粥喝，只能算是餓不死。進了寨子雖然要當兵或者幹活，但是能吃飽。
所有人都收，眾人不敢相信是真的。特別是有的老弱大老遠跌跌撞撞地奔來，就指望來喝點粥的。能熬一天是一天，都沒想著能進寨子吃飽飯。這一下子，人生又有了希望，這是遇到活菩薩了？自己這種餓死在路邊都沒人理的苦哈哈，馬上也能吃飽飯了？
這年月哪有活菩薩，當官的都雞賊著呢，哪有好人！不過實在也都想不明白自己有啥利用價值。
門口流民太多，短短几日已經聚集了數百人。整個寨門外喧鬧著，流民們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嬉笑聲、讚歎聲、感謝聲不絕於耳，跟趕大集似的。
按道理說人員在登記后，有黃冊路引的最好，遺失的還要去縣城裡補辦。然後不管你以前是民戶還是軍戶，都要轉為神頂寨的軍戶。另外百戶所超兵額太多也不行，上面會責問。超的太多，朝廷會懷疑你在聚眾謀反！
然而這個年月，直接跟你說造反的人太多了！朝廷太忙，誰還管那個去？皇權早就不下鄉了，也就只有縣城或者縣城以上的大城，才能有些朝廷管束。如今的河南府匪寇眾多，城裡的官軍讓他們跑到城牆外面溜達溜達，他們都害怕被打劫咯！
所以，戶籍很重要嗎？你認為重要你就去辦吧，你認為不重要，只要不往大城跑，都沒人願意搭理你。如今在神頂寨這個地方，門口登記了就算是百戶所的人了。不管你以前是什麼戶籍，現在也不用改，就認為你是神頂寨百戶所的軍籍了。
超員？超唄！大人說了都要，你管那個去？
進了寨門，遠遠望見營區位置，那裡已經成為一個大工地。不論男女老少，都在忙碌幹活。壯丁們訓練結束后，在修建新房子。建造材料也很好解決，山上到處都是被扒了皮的樹。壯婦們要麼在漿洗打掃，要麼又開始在寨門和營區之間挖壕溝。老人和孩子們在一邊打著下手。
進了營區就分配了營房，未成家的男女分開居住，一間營房住了四個人左右，大一點的可以住到六個人。成家的會分配一個單間，都是沒有院子的，帶院子的是軍官才有的待遇。然後壯丁會告訴你屬於哪個小旗，小旗官是誰，總旗官又是誰。你就得立即去報道了，去晚了是要挨軍棍的。
壯丁以外的人，又有人告訴你，民政官就是那個門口幫你登記的，叫李明忠。他下面又有三個助手是民政廳的吏員，你又是屬於哪個吏員管的。然後，你也得立即去報道。去晚了，可能人家吃飯去了，你就沒得吃。
而不管是壯丁也就是未來的軍士，還是老弱婦孺，甚至是孩童，每個人都有一個木製的腰牌。
上面寫了你的原籍和其他基本信息，以後還會註明你被安排在什麼崗位。如果換崗，得去民政廳換牌子。當然也不能弄丟了，丟了想補發一個的話就很麻煩。還得找人作保，證明你是誰，證明你是男的還是女的……
於是你就看到了一個四歲的女童，穿的破衣爛衫，確是可愛無比，走路呆萌，眼神卻清澈。她一手拉著母親的手，一手擺弄自己脖子上掛著的腰牌。上面除了父母的信息，還清楚寫了她自己的名字：二妮兒！
也不知道味道咋樣，咬一口試試！哎呀哎呀咬不動，還沒味道，沒勁……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安頓下來。寨門口空無一人。窩棚也被拆了，有用的木料也被拉進了寨門。
營區內議事廳後面的院子，這裡是王文興家的宅邸，也就是個一進的院子。正房的中間是客廳，左邊偏室為老爹王志遠和母親李氏的卧房，右邊偏室是餐廳。院子里左側廂房是王文興的卧室，右側廂房是他的書房。
此時，昏暗的書房內，桌子上點著一盞如豆的燈火。有二個人相對而坐，二人都捧著一杯茶。正是民政官李明忠在向百戶大人彙報工作。李明忠恭敬的給王文興續了茶水，開心地道：
「大人，咱們第一次招募流民已經全部結束，寨子門口也貼了告示。後期再有招募會另行在門口發告示的。因為人數太多，登記后還要安頓下來，今天只能做完這一件事了。」
「不著急，別的事慢慢做就好。速度太快容易出錯，現在我們剛起步，做事情以穩為主。一天能做好一件事也是進步！」王文興安慰道。
「謝大人理解，經過咱們民政廳的統計，現在神頂寨百戶所有十五歲以上四十歲以下男丁兩百二十六口、壯婦一百六十八口、不成丁男童六十二口、女童三十九口、老弱三十七口。共計五百三十二口人，其中成家的一百一十二戶。」李明忠拿個小冊子，如實彙報著。
「為何女童和老弱比例那麼少，還有成家的也少，是因為飢荒嗎？」王文興問。
李明忠嘆口氣，眼睛都紅了，回答道：「誰說不是！沒吃的，老弱最先餓死了。女童很多都賣了，養不活的也有遺棄的。男丁倒是多了，自己都養活不了，哪有條件成家？大人，老天爺在殺人吶！百姓苦啊！」
二人沉默，書房安靜了好大一會，傳出王文興緩慢卻無比鄭重地聲音：
「先生……一個也不能餓死！」
「撲通！」李明忠起身又直接在邊上跪下，眼淚在眼圈裡打轉：「是！大人！只要是我們救下的百姓，他們餓死之前，我先餓死！」
又過了一個時辰，才從王文興家出來，往前走幾步路。百戶所議事廳隔壁的一間大房，就是民政廳了。這是百戶大人特意為李明忠準備的公事房，裡面三個助手點著油燈，還在詳細登記每個人的身份檔案，分配住所后，明天就要全面開始軍事訓練。
而非軍事人員就要開始全面進行營區建設，每個人要做什麼，都在等著他們匯總，然後交由民政官最後認可執行。
「又來活了各位！還說剛起步，以穩為主。結果百戶大人臨走時候又說，穩可以，但是要學會小步快跑……」李明忠把軍務手冊交給眾人傳看，苦笑道。眾人打開手冊，滿滿二十幾頁的字，應該是剛才與百戶大人對話時候，自己這位上官記錄下來的。上面赫然寫著：
百戶所文明新規、新規實現辦法。糾察組，糾察辦法。宣傳組，宣傳辦法。新增房建設施，設施功能與實施效果。勞動獎懲辦法，勞動力調換機制……
眾人看的彷彿在看天書，李明忠慢悠悠地冷笑道：「沒親耳聽大人講解，你們如何看的明白！你們說，大人的腦袋是如何長得？」然後仰頭輕嘆：
「一天能做好一件事也是進步！那得做到哪一年？呵呵，上墳燒報紙，在糊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