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迷惘

------所有的條件都指向那失敗的泥潭。這樣的任務，前路何方？

「不感興趣的話，就趕緊離開這裏，」一把渾厚的聲音從青羽身後傳來，那是一位足足高出他一個頭有多的彪形大漢，「像你這種新來的小孩站在門口，真是礙了那些觀眾們的眼。」

青羽沒有作反駁，說話的人大概率是斗獸場的工作人員，不必要的衝突自然是不希望其發生的。他默默地轉過身，提起牽繩就要帶着哈娜離開。

「不過，如果你是想要賺錢的話，我倒是有個很好的提議。」

男人的話讓青羽停住了腳步，他靜靜地站在了原地等那個男人把話說完。

「我是上一次演出里站到了最後的人，這個舞台對我而言只是個遊樂場，」男人緩緩地說道，「去成為台上的『演員』，可比那些扔錢下注的觀眾賺錢多了，只要你願意參與。」

「呵，那還真是謝謝你的提議。但，我對這種低俗的表演沒有興趣。」

「當然，我明白，」聽到青羽的回答，男人的言語間似乎變得更有底氣，「不是人人都像我一樣能夠活着拿到報酬的，對吧？但是，你現在手裏牽着的可就不一樣了。」

「嗯？你的意思是，她比我更適合站在上面？」

「那當然了，」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無論你把她拎到哪裏去，都不可能換到比這裏更高的價錢。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證她不會在短時間內丟掉小命，你甚至還可以抽空來這裏親眼看看她的表演......」

在此刻說着話的男人已經是垂涎欲滴的模樣，他轉過身來便伸手想要抓住哈娜的手臂。然而雙手被拷住的哈娜卻猛地一抖肩膀，將男人的手甩了開來。

「呵呵呵，想不到就要被拿去送人的牲畜還能有這副表情......」男人沒有生氣，他反而看着哈娜怒視自己的樣子感到更加興奮起來。

「很遺憾，先生，」青羽語氣平靜地說道，「也許你的提議確實能讓我賺到不小的一筆錢。但我想，把她和一群像你這樣的垃圾放到一起，恐怕會對你們有些不公平。」

「你...你說什麼？」青羽突然轉變來的輕蔑態度讓男人猝不及防。

「怎麼，真的還需要我重複一遍嗎？」

「你......！」惱羞成怒的男人再次向哈娜伸出手掌，但就在他即將觸碰到哈娜的瞬間，從四周漂浮出現的水精靈卻牢牢地將他的五指禁錮在了半空中。

「這，這是什麼東西...」

還沒等男人反應過來，早已惱怒到極點的哈娜迅速地抬起了右腿。連帶着此前積壓下的所有情緒一起，哈娜不遺餘力地一腳猛踢在男人的腰上。

摩洛能迸發的悶響掩蓋了肋骨碎裂的聲音，而呼聲如洪的觀眾席更是沒人會注意到這個角落裏正發生的事情。

虎背熊腰的男人被哈娜硬生用腿扳倒在地面上，這記沉重的打擊甚至在男人的周圍砸出了一個淺坑。

「我說過的，」背對着這一切的青羽冷冷說道，「不要把你這一類垃圾拿來和她相比。而且，我也不需要你們這些畜生的錢。」

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經意識模糊，而青羽就這樣帶着哈娜走出了斗獸場。

如今的他們再也不想讓這樣的地方污染自己的眼睛，更不想與這裏的任何人有更多的接觸。而當青羽再一次走過那條來時的通道，他也似乎明白了那些附着在牆壁上的污漬來自於哪裏。

在重新回到大街后，青羽並沒有立即前往下一個地點，而是帶着哈娜找到了坐在入口旁一側的老婦人。

「請問，兌換獎勵的話，是在這裏嗎？」青羽對老婦說。

老婦人沒有回答青羽的話，她只沉默著拿出一張發黃的紙張塞到青羽手中。

那是一張獎勵清單，不同數量的球幣可以兌換各式各樣的獎品。但毫無疑問，那些獎品中的大多數都凸顯著這座城鎮的惡俗趣味，光是看着它們的名字就足以讓人感到反胃。

青羽順着獎品的名單向下找去，並在最底部看見了一行寫有「X」字樣的兌換選項。

「個，十，百，千......」青羽反覆確認著那個難以置信的數字，以至於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所尋求的目標，「五千萬！」

青羽差點驚嘆出聲來。此前在他們兩人坐在房間里時，青羽清點過手裏那袋球幣的數目。那些標有「50」字樣的銅球大約有100個，也就是說，現在他們手裏的錢僅僅只是目標數額的萬分之一。

「老婆婆，這個價值五千萬的獎品能夠換來什麼？」青羽指着手裏的清單，想要進一步確認他心中的猜想。

然而老婦沒有絲毫要回答他問題的意思。她依舊是那樣冷漠地注視着青羽，就連她在桌面上托腮的姿勢都沒有改變。

「老...」

起初，青羽以為是老婦沒有聽清自己的問題，想要再重複一遍。但就在這時，他的腦海卻猛然浮現出酒館老闆曾說過的話。

「記住我的話，這裏可不會再有人像我一樣好好回答你的問題了。」

於是青羽收起了他想要詢問的念頭，他將獎品清單輕輕地放回桌面后便離開了這裏。

「五千萬......」

哈娜看着在街道旁駐足沉思的青羽，她拉動着手銬上的牽繩對他說道，「其實，你不用想這麼多的。我們除了繼續向前走，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

聽了哈娜的話，青羽鬆開了他緊鎖已久的眉頭，「你說得對，哈娜。但是在剩餘的三座球幣館中，很可能會有更多令人難以接受的東西。」

「你可不用擔心我，」哈娜強調著回應道，「你不要再把我當作什麼都不懂的小孩了，行嗎？我的任務經驗可比你這個新生豐富多了。」

「哈哈...」青羽笑着說，「沒問題，那我們繼續走吧。雖然找到諾卡提克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但儘可能地收集信息，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對吧？」

「好了，你既然知道可就別廢話了，大偵探。」在哈娜的催促下，青羽又一次踏上了這條由木牌子指引著的路。

在見識過無比瘋狂的斗獸場后，如今的青羽再看向那些遊盪在街道的墮落城居民，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彷彿是想給接受了悲慘命運的自己盡那最後一抹余歡。

下一座球幣館遲遲沒有出現，兩人的第二段路程遠比上一段要漫長。一直穿着破草鞋、戴着鐵鐐銬的哈娜早已手腳酸痛，而這裏本就渾濁惡臭的空氣更是給她的疲倦雪上加霜。

「呼......終於到了，一定是那裏！」累得有些喘氣的哈娜遠遠地看見了一棟特別的建築物，畢竟球幣館在普遍矮小的老房子堆里總是會格外顯眼。

「等等，哈娜。你看看那座球幣館的斜對面。」順着青羽所指的方向，哈娜竟然見到了另一座刻有球幣標誌的房屋。

也就是說，四座球幣館中的三座都已經被他們找到，並且現擺在他們眼前的兩座並不相同，它們各自坐落在大街的左右兩側。

在這同時擁有兩處球幣館的地段中，青羽明顯發覺這裏的行人數量變得更多。不僅如此，每一個從這兩座建築中走出來的人，臉上都帶着飄飄欲仙、極為滿足的神情。

「那我們先從近的這一座看看吧......哈娜，你要休息一下嗎？」

哈娜搖了搖了頭，並用眼神示意青羽繼續向前走。

「等...等一下！」

就在即將走到第一座球幣館門前時，哈娜卻在原地停住了腳步。她用手腕使勁地拉扯著牽繩，使得走在前面的青羽也不得不停了下來。

「怎麼了？」青羽輕聲地朝身後的哈娜問道，他雙眼的餘光還不時觀察著路邊的行人，生怕哈娜的反常舉動引起周圍人的注意。

「你...」此時的哈娜卻感到一時語塞，她不知該怎麼跟青羽解釋現在的情況，「你真的確定要進去？」

哈娜的這聲質問可把青羽給問住了，他呆愣著站在原地，完全不懂哈娜想要表達的意思。

「可是，」青羽依舊壓低着聲線說道，「我們...不是要收集信息嗎？還是說...如果是覺得累了，我們可以找個角落休息一下。」

「不是！！」看青羽還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哈娜的語氣顯得更加着急，「你看不懂那是什麼地方嗎！？」

跟隨着哈娜的話，青羽轉過頭再次打量起了面前這座位於街道右側的球幣館。

這是一座有着帳篷形狀屋頂的巨大房屋，它的入口被兩麵粉紫色的布簾遮蓋着。兩束高高立起的照射燈發散出粉紅的燈光，它們搖晃着照亮在那些勾肩搭背的男女沉醉的臉上。

「我...」也許是從森林中長大的青羽從未見過所謂的「風月場所」，他至今依然沒有讀懂哈娜的用意，「我不明白，哈娜。如果不進去看看，又怎麼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地方呢？就像之前的斗獸場......」

「你真是頭豬！」哈娜打斷了青羽的話，並用腳尖狠狠地踢向了他的小腿，「你...你是真不懂還是裝傻啊？就是...就是...」

極力解釋著的哈娜被憋得面紅耳赤，「就是花錢就能做那些事情的地方，男女之間的那些事！」

「嗯......」青羽終於開始明白哈娜所說的話，但他還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可萬一你猜錯了......我們還沒有進去呢。」

「這還用猜！」哈娜說着又是一腳踢在青羽的腿上，這一下疼得青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你就是天天想着進去看！」

「我沒有......那個，對不起。」青羽捂著小腿痛苦地說道。

「總之，這裏就當沒看見，我們趕緊去對面那一棟吧。」

「好......聽你的。」青羽不再議論此事，他連忙收拾起情緒，恢復到不會讓人起疑的狀態中去。

既然有了決定，兩人便即刻動身走向了街道左側的球幣館。與那間在斜對面的「粉紅屋」不同，左側的建築表面塗滿了黑色的油漆，彷彿在告誡著青羽要做好思想準備。

由於一片烏黑，青羽直至走到這座建築的大門前才得以看清楚它的全貌。這是一座由石頭築成的球幣館，並且它的造型比此前見過的兩座都更為怪異。

一尊烏鴉頭模樣的巨型雕塑佇立在屋頂，它那在黑暗中微微發亮的雙眸令人看得寒毛直豎。而細看它兩側的外牆，石壁上滿滿的都是以烏鴉翅膀為原型的雕刻與塗鴉。

「這位館長的口味可真難理解。」

青羽對這棟建築的外型沒有任何好感，但他還是用力推開了那扇有些沉重的石門。

「唔！」就像是第一次來到墮落城時的反應一樣，哈娜在進門的瞬間便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一股濃烈而帶着刺激性氣味的煙霧撲面襲來，但又和街道上渾濁的空氣不同，青羽能明顯地分辨出這其中難聞的有毒氣息。

奧瑪拉也是一個以吸食毒品為風潮的地方。那裏的人們在森林中採摘野草、製成毒品，這種瀰漫於空氣中的毒品氣味早已是青羽所習慣了的日常。

然而不幸的是，貴族出身的哈娜並不像青羽一般有着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經驗。她逐漸地感到呼吸困難，並隨着每一次吸入毒霧而很快變得頭暈目眩。

「青...青羽，我很難受......」哈娜輕輕搖晃着手腕上的牽繩，-並以儘可能微弱的聲音說道。

青羽回過頭看見哈娜煞白的臉，他立馬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沒等自己看清楚屋裏的情況，青羽便再一次轉身推開了那道石門。

「哈娜，你先在外面休息一下，好嗎？」青羽將哈娜扶到球幣館外的牆邊，並操控大量的水精靈守候在哈娜附近的角落裏，「等我出來，不會很久的。」

「行了...咳咳，」哈娜解開了手上的鐐銬，隨後一邊緩著氣一邊對着青羽揮手，「你快去吧，我能有什麼事。」

青羽看着眼前灰頭土臉的哈娜，自己好像又不自覺地把她當成了記憶中的小女孩。他微笑着，將手裏的牽繩遞到了哈娜的手中。

「也對，現在的你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青羽說道，「那我就進去了。如果不必要，盡量還是不要和人發生衝突為好。」

一句叮囑過後，青羽轉身走進了這座以烏鴉為外型的球幣館。

感到疲憊的哈娜想要將身體靠在那滿是污漬的石壁上，一旁的水精靈便迅速組合起來墊在了她的後方。

哈娜隨後又拿出了她那塊藏在衣服里的懷錶，畢竟身處地下城鎮的他們沒辦法感受到晝夜的更替。

「一點了......」時間的流逝比哈娜想像中的更快，目前距離交易開始僅僅只剩下了半天的時間。

也許，當初確實不該在韋斯面前逞強吧，哈娜心想。

任務的進展無疑是糟糕的。哈娜也已經意識到，這次的任務也許會是她加入收留所以來，第一次一無所獲地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