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第148章 第 148 章

說完這句話,韓少卿閉了閉眼,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

然後直直地看向江宴秋,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神情。

來自深淵的魔氣呼嘯著席捲而上,他漆黑的袍角翻飛,眼底有冷酷的決絕。

江宴秋深吸了一口氣。

無人注意,韓少卿右手的小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他已經做好準備……面對那人或不可置信、或失望厭棄的目光。

——但他不在乎。

或許那個闕城初見的午後,只是一場如幻如夢的鏡花水月。

短暫相交后,又各自分道揚鑣。

江宴秋鬆開扶著伍柳齊的手站起身,靜靜地回視韓少卿,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你把我……和把你自己,想成什麼樣的人了。」

韓少卿剛要揚起譏笑弧度的嘴角頓住。

「你以為你這麼說了,我就會大失所望、恨鐵不成鋼,然後把你當成自私自利之人,唾棄不齒你的行徑?」江宴秋語速越來越快,甚至快到有些凌厲的咄咄逼人。

「——韓師兄,你是在看不起我,還是看不起你自己?」

韓少卿瞳孔微微放大。

江宴秋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喘了兩口氣,看起來比剛剛才剖析了一番內心的韓少卿還激動。

——他從來都認為,為了拯救一部分人,犧牲另一部人的生命是可笑的。

哪怕這個「一部分人」是天下蒼生,而「另一部分人」,僅僅只是一個人。

如果有人甘願站出來成為那個殉道者,他會無比欽佩;但如果是強迫、甚至在對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讓他做出犧牲……那跟謀殺又有什麼區別。

一群人的生命,並不會比一個人的生命更加高貴。

就像在闕城時,他能理解釋真大師的做法,也能理解他的那句「功過留與後人」,卻也會盡全力阻止他。

所以今日郁含朝甘願以身為陣,鎮壓天地魔氣,他會心甘情願地加入對方;所以明日,韓少卿若是不願意成為郁含朝的繼任者,不願意成為大陣的犧牲品,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對方那邊。

需要強迫他人的犧牲才能換取的和平是帶着原罪的,就像劃分出「保全之人」和「用以犧牲之人」這一行為本身,就是傲慢的。

似乎完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韓少卿半晌未曾言語,因為怔愣瞳孔微微放大,那圈猩紅不再顯得妖異不詳,甚至……有些呆傻。

江宴秋笑了:「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興師問罪的?我可沒那麼閑,從一開始,我就告訴過你了。」

「我只是想要一個答案罷了……少卿哥。」

韓少卿微低着頭,面孔隱藏在陰影里,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的肩頭微微聳動,先是顫抖了兩下,然後,終於抑制不住笑聲,一隻手捂面,仰頭哈哈大笑。

良久,韓少卿才止住笑,擦了擦眼角被笑出的淚水:「哈哈哈……好,好——果然是你。」

多年之前,他還是風光無限的崑崙大師兄,玉樹臨風,羽扇輕搖,百無聊賴地拖着下巴坐在玉仙樓等人,一抬眸,就撞入那少年帶着微微笑意的眼神。

物是人非,卻好像只有他從未變過。

韓少卿放下手腕,輕輕嘆息:「看來我別的不行,眼光倒是很不錯。」

這語氣……江宴秋心下微松。

這是還有迴轉的餘地的意思了?

事情遠還沒有定論,只要人沒事,一切都好說,不是沒有回頭的——

他的目光頓在原地。

那衝天而上的魔氣,有一小縷不受控制地飛出,匯入韓少卿掌心之上。

那縷魔氣對於磅礴的巨大立柱,只不過是滄海一粟,卻如魚龍一般飛速進入韓少卿的身體——他蒼白的手臂之下有無數細小的黑印一閃而過,瞳孔外的那圈猩紅陡然膨脹,幾乎佔據整個眼球!

那柄潔白的羽扇,徹底變為漆黑。

韓少卿半眯起眼,這過程分明痛苦萬分,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甚至微不可見地嘆息了一聲。

「可惜……我已經不能回頭了。」

他的額頭和手腕青筋暴起:「到我這邊來,宴秋,我會保護你。」

「冥河的魔氣註定壓抑不住,天魔降世已成定局,無論是郁含朝還是我,都無可能阻止——這場席捲整個天地的劫難在所難免!」

變故來得沒有一絲徵兆,江宴秋微鬆口氣的笑容甚至還僵在嘴角。

——韓少卿舉起羽扇,從上至下,輕輕一劃。

瞬間,狂暴至極的靈壓席捲而至,在壓倒性的力量下,王睿依、伍柳齊、郝仁……所有人都被這股不可抗拒的威壓掀翻,道袍和手臂上被劃出道道傷口!

江宴秋還沒來得及抽出鳳鳴,韓少卿鬼魅般的步伐已至身前!

那人的瞳孔幾乎完全變為猩紅,只余最後一絲漆黑,微微俯視着,一隻手抓過江宴秋的手腕,一隻手捏起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崑崙不是什麼好地方,你留在那裏,我那好師尊、那道貌岸然、滿口仁義的老東西,下一個要利用的就是你!」

「——跟我走,宴秋!」

這力量,絕對不是一個伏龍境能夠擁有的!

跟他同階的王睿依哪有半點還手之力,狼狽的重重將佩劍插入漆黑的岩石,才不至於被吹灰!

他現在的修為……恐怕已臻化神!

在壓倒性的力量壓制前,江宴秋幾乎沒有任何還手和反擊的餘地,那隻死死捏住他手腕的手臂明明並不如何粗壯,卻如同剛筋鐵骨,半點掙脫不開。

「不——」

韓少卿腳下的靈光閃爍,在王睿依他們目眥欲裂的目光中,竟是要帶着江宴秋直接瞬移!

鐺——

一柄長劍從天而降,在直直地刺入抓住江宴秋的手臂前,韓少卿不得已鬆手,手背被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道身着江氏家主雲紋服的身影姍姍來遲,攬著江宴秋的肩膀,足尖點地,帶着他飛速後撤了幾步!

眾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在這裏看見這個人!

江氏現任家主……江塵年?!

江宴秋因為靈壓帶起的狂風不得不閉了閉眼,仰頭看向那人冷漠俊逸、帶着薄怒的側臉:「——大哥?!」

江塵年強行壓抑著怒氣低頭看了他一眼,咬着牙根:「待會兒再收拾你。」

他看向韓少卿,毫不客氣地劍指昔日好友:「少卿,你要瘋到什麼時候?!」

韓少卿漆黑的羽扇遮住小半張臉,神情似是有些遺憾:「我特意避你不見,你又何必找上門來。畢竟……這副模樣要是被你看到,又少不得一番說教了。」

他半真半假地開着玩笑,卻只讓江塵年怒意更甚:「韓少卿!我只當你少年時有些叛逆的想法很正常,倒是沒想到你竟瞞着我長了這麼大的膽子!這事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謀的?幾年前?還是自你我相識之前?好啊,這面具戴了這麼多年,終於要揭下來了?!」

韓少卿笑容漸漸消失:「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說破。」

江塵年:「我說破?我說不說破有什麼用嗎!還不是任你一錯再錯!我今日若是沒有及時趕到,你準備帶宴秋去哪裏?!」

韓少卿慢悠悠地瞥向江宴秋:「這你大可放心,我當兄長,必然比你盡職得多,難道你以為,我還會害了宴秋不成?」

江塵年少年老成,向來沉穩自持,繼任家主之位后,更是萬事不喜形於色,這還是頭一回,他把所謂的名門教養拋到腦後,指著某人的鼻子破口大罵。

「少在那兒放屁!我才是宴秋的親哥,怎麼樣對他更好,你會比我更清楚?!」

韓少卿嘆息一聲,不再與他爭辯,握著羽扇的手腕輕晃:「……也好,我倆,似乎也好多年沒痛痛快快地打過架了。」他微微一笑:「雖然靠一些不入流的手段,但現在的你,恐怕不太是我的對手了。」

江塵年冷冷地看着他:「大話少說在前頭,你要戰,便陪你打!」

江宴秋急忙道:「哥!少卿哥現在的修為得有化神了!你估計不是他的對手!」

江塵年冷冷地剮了他一眼,暴怒道:「待會兒再算你的帳!你給我閉嘴!」

江塵年去歲晉階伏龍,雖然天賦不能跟妖孽似的韓少卿相比,卻也絕對稱得上人中龍鳳,若是韓少卿尚未入魔,恐怕兩人還能打個平手。

可如今在開了掛的韓少卿面前,只能相當吃力,勉強應付。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韓少卿並未真正下狠手。

江宴秋在一旁干著急:「哥!你悠着點兒啊哥!」

便宜大哥這麼多年忙於公務,也沒個對象,要是江氏今天在這裏絕後,他簡直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江塵年佩劍差點被擊飛,咬牙道:「你個兔崽子,給我少說兩句!還嫌不夠氣我嗎!」

——通過特殊手段知道江宴秋失蹤在北疆城外,再聯繫韓少卿鬧得沸沸揚揚的叛逃之事,他立即猜出前因後果,一時間手腳冰冷,大腦一片空白,甚至連銷金衛也沒來得及通知,就一個人急匆匆趕往鹿鳴。

十五年前那個電閃雷鳴的雨夜,江老家主和玄夫人——他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樣,未留下隻言片語,只留下家主令牌和家主印,便義無反顧地踏上了前往鹿鳴之路。

十五年後……他無法想像,再次失去珍貴的弟弟、唯一的血親的痛楚。

這一次,說什麼,他都要把江宴秋這兔崽子平平安安地帶回去!

韓少卿嘆息一聲,羽扇自下而上輕輕一扇,江塵年便如遭重擊地倒飛出去,捂著自己被撞斷的肋骨。

韓少卿居高臨下地看着他,面容似有憐憫:「你以後會明白我今日的選擇……江塵年。我會做出我認為正確的判斷,哪怕是被你懷恨在心,從此恩斷義絕。」

他看向江宴秋,在對方怔愣的視線中,抬起一隻手。

瞬息而至的風近在咫尺,江宴秋下意識閉上眼。

……他落入了一個帶着淡淡松木冷香的懷抱。

韓少卿持着羽扇的那隻手,還未來得及觸碰到他,就被浩瀚無匹的劍氣穿過,瞬間血肉模糊。

——那浩蕩、磅礴、令他無比熟悉的劍意。

「……抱歉。」

「我來遲了。」

那是長極好看的側臉。

彷彿雪山之巔的寒霜,五官彷彿鬼斧神工般精心雕琢,凌厲地勾勒出冷漠又威嚴的弧度。

他微微垂首,眼神卻像融化千年的積雪,倒映着江宴秋的身影,不見半分冷漠,只有淺淡的溫柔。

在江宴秋怔愣的視線中,他微微收緊手臂。

「……再不叫你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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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在三本書當炮灰男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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