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白須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打算回自己的兔子窩。

反正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應該沒事的。

像吃人肉這種東西,他是無論如何都認同不了的。

妖怪種類繁多,有的是植物類的,有的是動物類的,有的還是吸收天地精華誕生的。

白須瓷雖然不太了解這些妖怪食譜有什麼大的區別,但是可以肯定的一點是——

他們把「人」當作食物。

其實這件事也很奇怪。

無論是妖怪還是鬼魅,都極其喜歡將其化形成「人」的模樣,並十分看重神態模仿。

明明是吃人的,卻要扮成食物的模樣。

興許是為了引誘人上當吧,抑或是出於其他的原因。

反正在白須瓷當妖怪的這些年,他看過各色各樣的……呃……「妖人」

有的變得是惟妙惟肖,有的則是一塌糊塗。

很長一段時間,白須瓷做夢都會夢到上半身是牛頭、下半身是人腿的驚悚情景。

不過當兔子精當習慣了,也就看開了。

反正人不也是如此么?

對於除了自身之外的生物,一律統稱為「畜生」。

還擁有種類繁多的烹飪方式。

白須瓷想到這痛苦的扶了扶額,又想起了自己被「吃」的那個夢。

真是把自己都搞精神脆弱了。

反正。

這些奇奇怪怪的事,也輪不到他考慮。

作為一個小小兔子精,他既不能在妖界當「道德警察」,也不能在人界「說三道四」。

妖怪會吃人,修道人又除妖,人又殺牲畜。

本來就是個平衡。

他能做的無非就是兩點:一是不要忘了自己人類的內核;二是老實本分的苟。

苟到書中大魔頭正式被主角給滅了,他再去逍遙天下也不遲。

*

白須瓷垂著腦袋往山下走,想着自己要不要再存些胡蘿蔔。

馬上可就要入冬了……

「前面的,站住!」聽着很是粗魯的呵斥聲。

白須瓷腳步一停,真是覺得自己就不應該去小溪那裏放鬆。

就應該立馬走的。

白須瓷只好扭過頭來,重新走回了那兩位「角馬」面前。

「請問,喚我有何——」

「裏面有大人傳喚,快進去!」對方很是不耐煩,直接用蹄子把白須瓷給推進去了。

水膜一般的結界因為白須瓷的進入,激起了一串串的波紋……

白須瓷:「……」

這妖界的妖怎麼這麼不懂禮貌?

不過吐槽過後,他還是簡單的打量了一下這裏面的景色。

倒是和外面一點都不一樣。

嗯,用手指托腮思考了一下,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

更陰森了點。

路邊的裝飾品都是用的骷髏頭做的,甚至裏面還有幽藍色的鬼火。

守衛的人……啊不妖怪,都挺奇形怪狀的。

「你就是今日來進奉肉食的小妖?」一個略微尖細,說話似風穿過竹管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白須瓷抬頭一看,往後稍稍一退。

是蛇!

對方還在滋滋滋的吐信子。

白須瓷梅開二度的看到鱗片,幾乎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還是強忍着不發作。

這山上就不能有點帶毛的物種嗎?!

「是的。」

「跟我來。」對方見確實找對人了,就拖着蛇尾朝前方走去了。

白須瓷低頭看了一眼,頓時兩眼一黑。

怎麼最近這麼倒霉……

粗壯的蛇尾在地上摩擦,興許是因為沙礫的原因,還能聽出點聲響來。

「……」

還是得跟着對方走。

不過白須瓷還是有些忐忑的,因為他一個底層小妖暫時是沒啥能力的。

沒錯,妖界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曾簡單的總結了一下,大抵是植物靈長系位居底層,然後就是食草系,其次是食肉系,最後就是比較珍稀的物種。

譬如說那個傳說中的大魔頭。

白須瓷不太清楚魔頭具體物種是什麼,但是他覺得估計就是那種四大妖獸之類的吧。

長長的犄角,再加上十分粗糙的獸皮。

扭曲的五官。

嗯,大概就是這樣。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引路妖已經帶他到了大殿了。

「進去吧,大人在喚你。」沒什麼情緒的吩咐聲,倒是很高傲的樣子。

白須瓷其實很忐忑來着的,因為曲叄告訴他這種「供奉」都是一月有餘才會輪換的,像他們這些不知名的小妖唯一期盼的就是大妖滿意,最好是願意給個賞賜什麼的。

曲叄就有幸拿到過幾株靈草什麼的。

白須瓷對這些並不感興趣,他只是想要糊弄過去。

人肉什麼的……

他想起來只會覺得噁心。

不過——

白須瓷眉毛皺的很緊,覺得還是有些奇怪。

這種「小供奉」,往往只是用來在「宴席」之上,即妖怪們商議的時候。

大多時,他們是不該注意到角落的肉類的啊……

沒道理再把自己叫過來的啊?

「請問,是哪位大人叫我?」白須瓷站在大殿的門口,有些不明所以。

大殿裏面可謂是群魔亂舞,他怎麼會知道哪個才是傳喚他的「妖怪」。

旁邊的花栗鼠守衛,抬起小眼睛仰頭看了一下白須瓷,然後說了句:

「毛髮不錯。」

有幾分羨慕的語氣。

白須瓷:「……」

「你們兔子天生毛髮這麼好的嗎?天可憐見,我頭上的棕毛都快禿了……」花栗鼠一邊這麼說,一邊沖白須瓷伸了伸爪子,示意他跟自己來。

白須瓷有些好奇的向四周打量,想要看清楚這大殿到底長什麼樣。

他自從穿書以來一直在山下的兔子窩生活,有個蠍子精當作鄰居。

花了好長時間才接受了自己的生活環境,即動不動就會冒出來似人非人的東西。

但是現在——

一隻青蛙精坐在宴席的桌子上,醉態明顯,但依舊拿着酒杯,一副要和對面蜈蚣精拼個到底的架勢。

白須瓷吞了吞口水,試圖讓自己鎮定。

但是繼續跟着前面那隻花栗鼠走的時候,由於精神緊繃,一個沒注意給絆了一下。

慌慌張張的穩住身形,花栗鼠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下。

「喲,注意一下。」

白須瓷抿了抿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你剛踩到了蜥蜴大人的尾巴哦。」

「!!」

白須瓷瞳孔微微放大,想起來了剛剛踩上去的感覺。

柔軟的皮膚,但是又好像有點硬,類似於尾椎骨的觸感。

緩緩的低頭看去。

「啊……喝……喝!」含糊不清的話。

記憶中蜥蜴的臉此刻正趴在案台上,甚至還壓碎了一個杯盞。

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尾巴被人踩了一腳。

「無妨,你隨我來就是。」很是遊刃有餘的聲音。

白須瓷這才回過神來,跟着前方的花栗鼠邁步踏了過去。

一邊走,一邊克制住自己不要因為好奇亂看。

剛才那個蜥蜴……明明大的跟鱷魚一樣。

這裏嘈雜的很,物種十分的齊全,但大多只是一半是人身的模樣,另外一半依舊還保留着他們自己的形態。

看着十分之嚇人。

彎彎繞繞的走過去,花栗鼠的步伐終於停下了,然後轉身看向白須瓷。

「喏,前方就是大人所在的地方了,那裏尊貴,我去不得。」

白須瓷順着爪子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發現的確是與他剛剛經過的地方有所差異。

剛才下方的席位都是比較嘈雜的,酒杯和盤子上果子幾乎都散開了,看着好不雜亂。

但是這裏明顯安靜了一些,就連案台上都有着屏風。

還挺階層分明的,白須瓷心想。

「嗯?」身旁花栗鼠抬眼看了下自己,輕聲哼問道。

白須瓷連忙回頭,開口說道:「啊,謝謝您,我……我以後肯定……」

突然卡殼了,這種客套話怎麼說啊?

怎麼上輩子不會說場面話,到了這裏依然不會說?

「嘖,小妖你過來。」花栗鼠似乎是見不得白須瓷支支吾吾的樣子,扯著對方的衣服,想要說些悄悄話。

「啊……怎麼了?」白須瓷不太懂這個走向。

什麼意思?對方要他做什麼?

「你毛髮有沒有塗油?」很是小聲的詢問,黑黝黝的鼠眼甚至閃著光。

白須瓷瞬間有些宕機,似乎沒有想到這妖怪……居然也會因為毛髮稀少而犯愁。

果、果然三界觀念都是一統的。

花栗鼠覺得對方是他見過毛髮最為柔順的小妖了,如此順滑且有光澤。

真是羨煞他了。

白須瓷因為彎腰的動作,身後的白髮披散了一些,正好落到了花栗鼠的爪子縫中。

對方很是眼直的摸了一把他的頭髮,然後念念有詞。

「想當初,我的頭髮也是如此的……怎麼現在愈發少了?」

白須瓷聞言,移眼看向了這位「引路妖」的頭頂,然後微微張了張口。

安慰的話無從說了……

剛剛沒有注意,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對方頭上的棕色絨毛似乎已經趨近於無了。

甚至為了保持發色,還偷偷往上塗抹了棕色岩石粉末。

emmm……

也是幸苦了。

「你是塗了什麼油?」花栗鼠摸完頭髮,轉而回到了那個話題。

頗有幾分執拗的意思。

白須瓷想了想,然後開口說道:「護養頭髮……毛髮,主要得保持皮膚清潔。」

說完這話,他頓了頓,有些心虛的垂眼看了一下。

對方果然一副求教的模樣,眼神那叫一個誠懇。

白須瓷真是覺得荒誕的不得了,他怎麼會和一隻鼠妖探討「禿頭」問題。

但是轉念一想,自己遭遇荒誕的事還少嗎?

欸……

破罐子破摔吧。

就當保護動物算了。

「然後呢,你可以去塗抹一些動物油……這樣可以很好的緩解毛髮乾枯的問題……最後呢,一定要記得按時作息,注意個人衛生……」

白須瓷十分認真的給花栗鼠囑託,期間看了幾次對方的頭頂,眼神中裝滿了愛憐。

這小禿鼠。

「真是幫大忙了,如此這般,我要趕緊回去塗油,回頭一定可以長出……」黑黝黝的眼珠子轉了轉。

然後看向了白須瓷。

「長出如你一般的好毛髮的!」

白須瓷:「……」

努力擠出一個假笑,送走了這位「禿頭小鼠」。

*

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白須瓷深吸一口氣,準備朝那邊走去。

並猜想着對方是個什麼物種。

是的,白須瓷根本看不太清,因為這裏幾乎處處是屏風。

興許想把人類宴席那一套禮儀給搬過來,但是沒成想學了個四不像。

屏風不僅難看,甚至還妨礙了基本的交流。

白須瓷再次確定了那位「大人」的位置,然後有些忐忑的邁出了自己的步伐。

屏風上面,只是隱隱約約露出來壯闊的身姿,還微微的晃動了幾分。

似乎還帶了個帽子什麼的,頭顱兩側有很大的一片東西,白須瓷猜測是「襆頭」什麼一類的。

難不成這妖界竟還將人間官員的名頭學了個七八分?

一邊心中腹誹著,一邊朝那扇屏風走去。

然後……

微微站定。

紅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再次的感受到了靈魂的重擊。

這妖怪根本就沒有帶帽子,那個類似於「襆頭」的東西,根本就是豬的雙耳。

對方眼下正忙着饕餮進食呢,根本沒注意到身側來了個「小妖」。

「大、大人……您傳喚小妖?」白須瓷試探的問道。

正埋頭苦吃的妖怪,動作一頓,豬耳朵微微一動,然後抬起豬頭直直的看向了白須瓷。

「!!」

再次遭受重擊。

袖子突然被扯了一下,白須瓷不可控的往下栽去,硬生生的被這位「大人」給扯到了身側。

「欸,小妖,這是你送來的肉?」聲音很是粗獷,聽着其實還蠻嚇人。

白須瓷忍着肩膀上的疼,移眼看向了案台之上,林叔給肉上掛的鈎子甚至還沒有取下來。

「……」

摸摸的用餘光看了一下,標緻的豬頭樣式。

心裏一陣哽咽……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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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你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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