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白須瓷沒空和曲叄多嘮叨,他抬手打了個哈切,懶懶散散的往山上走了。

沒錯。

那位大魔頭是住在上面的……

其實在他剛穿過來的時候,也是很鬱悶的。

一是要認清楚自己是個兔子的事實;二是要適應自己身邊奇奇怪怪的物種;三是要接受當妖怪依然要為上司工作的苦痛。

白須瓷其實很能理解他現在的處境,大魔頭就像是小時候看的西遊記里的金角大王,他呢,就是幫人家抬唐僧的不知名小妖。

俗稱「小嘍啰」。

「那我就放在這兒了!」很是清朗的聲音。

話音落罷,一大塊上好的豬肉就放在了一旁的芭蕉葉上。

旁邊有兩個神奇物種在把守。

白須瓷一邊站着等人檢查,一邊偷摸瞅了一眼「神奇物種」。

其實這也是這個世界的不美好之處了。

因為不是所有妖怪都有能力修成人形,也不是所有妖怪都具有正常的「審美」。

向面前的這二位……嗯……角馬兄弟。

長相就比較的「別緻」。

「嗯,還可以,走吧走吧!」角馬門衛蹲下身子聞了半天,然後抬眼又十分不友好的打量了一下白須瓷。

白皙透亮的皮膚,一雙攝人心魄的紅瑪瑙眼睛,身上穿着人類樣式的白色衣衫,看上去真是——

真是丑的無與倫比!

最近這妖界是怎麼了?到處盛行模仿人類的樣貌。

當真是墮落極了,那等低劣生物……啊呸……食物,到底有何好效仿的!

尊上真是應該好好懲戒他們一番。

把下一代都教壞了。

角馬門衛擺擺蹄子,神色間有着濃濃的不耐煩,示意白須瓷可以離開了。

嘴裏還嘟噥著「這兔子怎麼長成了這個鬼樣子」之類的話。

白須瓷就等著這會兒呢,轉身就溜開了。

等到離那個洞口傳送處稍稍遠一些,才略微鬆了口氣。

他都已經送過這麼多次「飯」了,怎麼還是很緊張?

白須瓷朝山林四周看了看,望到下面隱蔽之處的小溪,水流聲很是清脆。

隱約還能看到幾條小魚。

回頭檢查了一下,沒人來找他,一切都還正常。

……

於是乎。

一隻兔子啪唧一下跳到了小溪邊的石墩上,十分認真地看着河裏的小魚。

白爪子往前探了探,但是因為青苔的緣故,差點滑下去。

於是手忙腳亂的往後退了退。

白須瓷就這麼蹲在這裏看小魚,他喜歡看小魚,很漂亮的。

五顏六色的,心情變得好了些。

可能是因為自己穿書的荒誕感吧,他其實安全感很差。

曾經他不止一次的夢到自己回到了原世界,興奮,激動,愉悅的情緒幾乎是直衝上了腦門。

他還記得他十分激動的和自己爹媽說:「我跟你們說,太離譜了,我穿書了!!你們不知道……」

巴拉巴拉地想要繼續說。

但是當時他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因為他的父母根本就沒有表情,似乎根本聽不見他在說話。

只是注視着……

白須瓷當時覺得一股怪異的感覺湧上心頭,然後恍惚的往四周看了一眼,才突然發現從始至終都在籠子裏。

慌不擇路的往後退,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手,有的只是兔腿。

「!!!」

然後

他就在夢裏發現自己成了一盤菜。

麻辣兔頭。

他爹他媽吃得賊香,甚至還吸了他的腦殼。

「……」

緣於此,白須瓷陷入了變妖怪以來最長的抑鬱期。

……

興許是有些懊惱,石墩上的兔子「砰」的一聲,變成了一個少年。

銀絲般的頭髮隨意的散開,小腿直接伸進了小溪里,任由水流輕輕的拂過。

白須瓷動手扣了扣石墩上的青苔,眉眼之間有點煩躁。

什麼破運氣啊,自己是知道了全文的發展,相當於開了上帝視角。

但是,有什麼用啊?

一個炮灰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

白須瓷托腮向小溪里看了看,底下的水草搖來搖去的。

像是跳舞的少女。

興許是帶着點動物天性,白須瓷不由自主的就彎下了腰,蔥白的手指朝水中探去。

越來越靠近,越來越靠近……

此時一尾金魚恰巧遊了過來,從搖擺的齊齊整整的水草中穿行而過。

直接給把水草整成了雜亂的「線團」。

白須瓷皺了皺眉,手停住了。

金魚似乎意識到有人在看自己,放慢了游曳的速度,抬起了魚眼往上看。

白須瓷覺得眼下這副場景有些古怪,淌在小溪里的腳往後退了退。

這魚乾嘛不走?

金魚眼珠子轉了轉,哼哧哼哧又遊了過來。

然後懸停在一處,抬眼繼續看。

白須瓷莫名覺得背上雞皮疙瘩起來了,渾身不舒服。

但仍舊盯着這小金魚。

你盯着我,我盯着你。

一兔一魚兩兩相望。

「你是想和我交朋友嗎?」有些興奮加好奇的聲音。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原本的小金魚突然變成了一個人類模樣,雙手撐著白須瓷坐的那塊石頭向前傾去。

白須瓷閉着眼睛,頭髮被這個突然變異的魚給濺的都濕透了。

儼然一個落湯雞的模樣。

「砰!」一聲奇異的音效,石頭上的少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只沾了水的白兔子。

白須瓷:「……」

果然還是改不掉一受驚嚇就化不成人形的毛病嗎?

小金魚眨巴眨巴眼,不太理解自己剛認識的「好朋友」怎麼突然縮水了。

「你竟然是只兔子。」一板一眼的陳述。

然後慢吞吞的用手指戳了一下白須瓷,對方本來就被下了一大跳,現下更是差點栽倒小溪里。

兔腿勉勉強強剎住車。

「你一條魚,變什麼變啊,不知道很嚇人嘛!!」白須瓷真是覺得霉運當頭,本來干「掛羊頭,賣狗肉」的事就夠緊張了,還突然冒出來個金魚人。

「你也突然變成個兔子了啊?」很是委屈巴巴的聲音,大尾巴在小溪里一擺一擺的。

不太理解對方為什麼情緒這麼激動。

白須瓷:「……」

行吧,對方說的很有道理。

於是直接就變回了原身,和一條魚面面相覷。

「所以您能先往後退退嗎?」白須瓷還是覺得這麼個姿勢不太好,對方一條魚,居然還能把他給圍住。

小金魚低頭看了過去,金色的雙眼滿是疑惑,水珠從下巴上滴了下來,彎彎延延的往下滑。

老老實實的往後退了退。

白須瓷這才覺得空氣沒那麼閉塞了,稍稍用手撫了下自己的胸膛。

「你是來跟我交朋友的嗎?」重複的話,甚至語調都沒有變。

「……」

陷入了沉默。

雖然他並不排斥交朋友,但是眼下這個情景還是有些太離譜了些。

為什麼這個世界隨隨便便一個東西都會突然變身啊?

真的很嚇人啊!

白須瓷吞了口口水,十分誠懇的說:「我只是來看看風景而已。」

小金魚的尾巴搖了搖,不是太懂這句話,於是接着問:

「所以你是來跟我交朋友的嗎?」

依然繼續問,歪了歪腦袋。

白須瓷略微抽了口氣,想起來了妖怪的思維模式確實和人不一樣,對方是聽不出他委婉的意思的。

於是只好說:

「不是。」

魚看看兔子,兔子回望魚。

「為什麼不和我交朋友?」身後的尾巴一甩一甩的,傳遞出了不太開心的情緒。

身子也往前逼近了些。

白須瓷頓時覺得有點頭疼,他就不該來這裏放鬆一下的,當時就應該回自己的兔子窩的。

這妖怪都這麼執拗的嗎?

「我暫時沒有那個打算的。」於是只好老實回答。

白須瓷雖然已經在慢慢適應自己妖怪的身份了,但是他潛意識裏依舊是個人類,不能理解妖怪們的行為模式與處事原則。

也不能接受一些……

反正,他想的很好,等到主角團來截殺大魔頭。

等到這些關鍵的劇情走完,他就離開這座山。

隨便去個地方,反正自己是個妖怪,倒也不用考慮生病遭災的問題。

起碼瀟灑自由點。

不過現在——

白須瓷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真是走到哪裏都擺脫不了給人打工的命運。

區別就在於上輩子是給人打工,這輩子是跟妖怪打工。

並且還是不敢辭職的那種。

害,一樣樣的。

還不知道自己送上去的豬頭肉能不能唬弄過去呢。

「你為什麼不看我?」原本如同幼童的聲線突然沉了起來,似乎是不太開心。

白須瓷這才堪堪回神,反應過來自己神遊了一小會。

金魚繞着他遊動過來,遊動過去,尾巴在石頭上打出一片片水花。

「不好意思。」白須瓷也不打算和這個金魚妖繼續聊天下去了,反正他本來只是想下來放鬆下的。

既然這裏有主人,還是趕緊溜吧。

妖怪,還是很搞不懂。

不過就當他準備走的時候,身後的那條魚卻突然不開心了起來,整條小溪的水都停下了。

魚尾巴一下子把白須瓷給卷了下來。

力道之大,根本就容不得他反應。

……

良久——

「好好好,我會來的。」白須瓷有氣無力的保證。

天殺的,交朋友是這樣交的?

不知道兔子是不會游泳的嘛??

白須瓷垂眸看了看小溪,倒是真的慶幸這只是一個小溪了。

他抬眼看了看面前的的……呃「美人魚」,真是覺得頭大。

「嗯,我很開心。」

「你明天要繼續來找我。」很是正經的話,絲毫沒覺得哪裏不對。

白須瓷是真的有些累了,看面前這個「美人魚」沒有想再次把自己拖下水的意思,轉身就想走。

但是剛準備離開的,那條魚尾巴就突然翻了上來。

想要故技重施的把人留下。

「起開!」很冰冷的聲音響起,原本還溫和說話的人突然變了模樣。

動用了妖力直接把小金魚給推開至數米開外,白皙的手有些顫抖。

然後慌張的用溪水沖洗著……

試圖把那種粘膩、凸起鱗片的感覺給洗掉。

白須瓷沒有顧及旁邊這個「熱情」的魚妖,一心只想要去洗乾淨自己的手。

難受。

難受。

太噁心了。

洗完手,就急匆匆的離開了,倒也忘了他一開始「總之不要得罪真妖怪」的原則。

……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旁被推開的小金魚望着前面那放空地,自顧自的遊了過去。

低頭看了看石頭上的青苔。

又抬眼看了看上方——大小不一的樹冠交錯著,幾乎都看不出天空。

只是有零散的光射了下來。

「我還沒有告訴他名字。」靜靜的自言自語。

似乎是覺得有些無趣,明明他都等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是讓對方跑了。

琥珀色的瞳孔里看不出什麼波動的情緒。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金色的鱗片在陽光之下閃閃發光,很是漂亮。

但是主人並不這麼以為,只是很煩躁的甩來甩去。

覺得壞了他的事。

「下次一定要抓住。」語調平平的話。

重新變成了一尾小金魚,向小溪的深處游去,漸漸沒了身影。

……

白須瓷本來是想直接回兔子窩的,反正他已經把肉送到了。

按道理來說沒什麼事了。

至於能不能吃出差異來……那他就不知道了。

但妖怪那麼粗糙,應該吃不出來吧。

一邊擦手,一邊認真思考。

擦完手后,白須瓷看到乾乾淨淨的手指,心裏這才舒坦了點。

他其實也不是多討厭魚,只是不太喜歡那種涼涼的鱗片的感覺,一看就是冷血動物。

心裏一陣膈應。

如果真的要追究起來原因的話,白須瓷覺得應該跟自己老爹有關係。

他老爹年輕的時候,就愛去鄉下跟着專業人員獵野味,經常會帶回來一些小動物。

其中最常見的就是兔子,經常扔給白須瓷去養活。

當時他超級開心,把棕毛兔子喂的肥肥的,他老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長得倒是渾實。」

白須瓷很是警戒,再三奶聲奶氣的強調「兔子是我的。」的事實。

但是最後兔子還是無了,因為「專業人員」救助了一隻受了傷的蟒蛇。

那天是半夜,附近的救助站也不開門,一群大人只是簡答的處理了下傷口,然後其中一個看到籠子裏胖成球的兔子。

「喲,老白,這不就妥了嗎,先給喂上吧。」

直接伸手從籠子裏把兔子提了出來,轉身朝奄奄一息的蟒蛇走去。

「欸,不是,那是我兒子……」

白須瓷小時候住在老家,朦朦朧朧的聽到院子裏很是嘈雜,於是揉着眼睛就出來了。

「爸爸……你們……」

蟒蛇身軀在地上爬行着,嘴裏還沾了棕色的兔毛,身上的鱗片興許是受傷了,一張一合的。

有的還細細簌簌的掉落了,露出些紅肉。

視線再往前看,一小攤血漬,還有很明顯的掙扎痕迹。

白須瓷怔怔的望向自己的兔子籠,空蕩蕩的。

……

那晚上的事,其實白須瓷現在也記不清了,反正是大人們給嚇到了。

因為他乾嘔了好長時間。

後續倒是也解釋了,說是為了救助野生動物,並且告知了他附近的棕毛兔子泛濫成災的現象。

不殺也是會啃食老百姓的蔬菜瓜果的。

總之呢,從那以後,他討厭一切帶着鱗片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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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歡你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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