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又起爭執
張輕絕用燈罩將蠟燭罩住，走到門檻又回過身來，淡淡道：「那我便嫁給權勢通天的男人為妻。」
蕭未極半開玩笑半是認真：「沒有一個權勢通天的男人，會娶一個婢女為妻，這會淪為盛京的笑柄。」
話雖難聽，卻是實話。
這大概就是蕭未極不肯娶她為妻的原因。
所謂喜歡，也不過如此。
張輕絕一甩手臂，迎著春日的冷風，扭身回房。
蕭未極要徹底斷了張輕絕嫁給守門老王的念頭，不准她踏出臨水居一步。直到她妥協，才肯放她出去。
這無異於激起了張輕絕的逆反心理，她就連正眼也不瞧他一眼，二人的關係跌入谷底。
這一日她正臨窗看書，婉桃神色慌張的趕來，四處看了看，見只有她一人，壓低聲音道：「輕絕姐姐，守門老王受了傷，囑咐我請你去醫治，莫要聲張叫人知道。」
張輕絕將書撂下：「傷到哪裡了？」
「胸口，他的胸口流了好多血。」
張輕絕聞言，打開壁櫥的門拿出一罐蒸餾好的酒精，打算和婉桃繞過前門，翻牆出去，卻被蕭未極堵住：「你們要去哪？」
張輕絕瞧蕭未極臉色陰沉，胡亂找了個借口：「張大娘身子不爽快，叫我去看看。」
蕭未極冷笑：「身子不爽，需要用酒精？到底是張大娘病了，還是守門老王病了？你記著，他不過是一個賤奴才，我才是你的主子，我不准你去。」
眾生在張輕絕眼裡是平等的，她無法和一個從小在貴族階級長大的公子哥闡述這一觀念，她強調：「我只是去給他看病。」
蕭未極緊緊的拽著張輕絕的手，盯著她有好一會，忽的一笑：「你若不想守門老王死，往後莫要和他再見面。你知道的，小爺我要一個守門的奴才死，理由多的是。」
張輕絕渾身一僵，頭一次因奴婢的身份這般無力。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憤怒的回房。
蕭未極警告婉桃：「下次被我再看到你因守門老王的事來叨擾輕絕，我會把你賣進窯子。」
婉桃哆嗦著唇，抖的如寒風中的樹葉那般可憐。
蕭未極怒哼一聲，大步回屋。
至此後，二人的關係雪上加霜，誰也不肯率先低頭。
僵持多日，還是蕭未極投降了。他臉帶喜色走向她的廂房，張輕絕立刻要關上門，他嬉皮笑臉的用手掰住門：「輕絕，娘娘宣你入宮，快隨公公一道去吧。」
所謂娘娘，必然是蕭未極的姐姐淑妃。
張輕絕暗自納罕，淑妃未入宮前，她們雖常見面，不過是主僕的情分。好端端的，淑妃怎會喧她入宮？
「可知是因為什麼事？」
蕭未極故弄玄虛：「你去了就知道。」
娘娘的旨意，她自是不敢違抗。認真的捋了捋頭髮，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便出了門。
路徑花園時，迎面碰到了守門老王，他嘴唇慘白，臉色非常難看，手中還拿著一個布包。
張輕絕一臉關切，原想問問他傷勢如何，又怕蕭未極為難他，只得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
守門老王懂得張輕絕的心思，不願她為難，朝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並不打算和她打招呼。
看著他們眉來眼去，蕭未極的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一個賤奴才，也敢覬覦小爺的女人。」
守門老王黯淡的眼睛劃過一抹惱怒，他走到張輕絕跟前，將手裡的布包遞給她：「我的傷沒有大礙，你莫要擔心。這裡面是你往常解剖青蛙和老鼠時用的…」遲疑了一下，他記得婉桃說是手術刀：「用的手術刀，這些刀用玄鐵打造，風吹雨淋都不會生鏽。」
蕭未極攥緊了拳，這這無異於挑釁。他堂堂一個清貴公子哥，若當眾和家僕爭風吃醋，傳出去要笑掉旁人的大牙。
張輕絕甚是感激，玄鐵千金難求，她來這裡，已經換了幾十套刀具。她迫切的想要拆開來看看，蕭未極吃人的目光粘在她身上，她只能道：「你費心了。」
守門老王側了側身子：「去吧，不必憂慮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張輕絕動了動唇，到底什麼也沒說。
和蕭未極行至偏門，蕭未極冷聲道：「拿出來。」
張輕絕知道蕭未極要她把手術刀給他，尋常東西就算了，玄鐵打造的手術刀可遇而不可求，她可不會讓他拿去糟蹋。
他到底是主子，她不願願當著眾人的面和他起爭執，瞅準時機，一溜煙的鑽進備好的馬車裡，對車夫道：「快走。」
蕭未極站在原地跺腳，想到這次她入宮，他能得償所願，又止不住的開心。
坐在馬車裡，張輕絕委實猜不透淑妃招她入宮的目的。
罷了，既來之，則安之。
一時馬車在皇宮門口停下，早已有迎接的公公候著她。
張輕絕福了福身，李公公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帶著她前往淑妃的宮殿。
這一路上，所遇到的宮女太監一臉肅穆，她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穿過後花園，來到氣勢恢宏的永寧宮，淑妃雍容華貴的坐在貴妃椅上，一宮女半跪在地上給她捶腿。
生活在古代這麼些年，張輕絕知道皇宮規矩森嚴，行了個大禮：「奴婢叩見淑妃娘娘。」
淑妃淡淡的掀了掀眼皮，揮了揮手，李公公和宮女便退了出去。她這才換上一副親切的口吻：「都是一家人，無需拘泥。過來，和本宮說說，老夫人近來可好。」
張輕絕道了一聲「是」，這才立起身子往前走了一步，抬眸看了眼她。
當年青澀的官家小姐，經過多年的宮廷洗禮，已出落成不怒而威的主子。只是那眉目間，仍有脂粉掩蓋不住的疲乏。
她低聲回道：「老夫人身體安康，蕭府一切都好，娘娘莫要擔憂。」
淑妃點點頭，丹鳳眼從張輕絕身上掃過，唇角乏點笑意：「真是個標誌的人兒，怨怪叫未極心心念念。」
張輕絕聽得此言，一時揣度不出淑妃的用意，便不做聲。
淑妃話鋒一轉：「本宮聽聞，你不願做未極的小妾，反要嫁給府中守門的奴才。怎麼，你鄙視小妾？」
淑妃身份雖尊貴，論起來也是小妾，身在皇宮行差踏錯一步，是砍頭的大罪。張輕絕斟酌回答：「奴婢絕無此意，簽了死契的奴婢，能得爺們垂憐，不勝榮舉。」
「既然如此，你和未極打小一塊長大，為何不嫁給未極為妾。」
張輕絕覺得有些好笑，明明只要蕭未極願意娶她，就可和她長相廝守。卻寧可動員淑妃說服她為妾，都不願娶她。
她抬出王夫人：「娘娘，並非奴婢不願，夫人並不待見奴婢。」
淑妃知道這不過是推脫之詞：「只要你願意，母親那邊本宮自有辦法。」
張輕絕不卑不亢的看著淑妃：「娘娘，不被婆母喜歡的兒媳，日子必不好過。不被婆母喜歡的小妾，更無地位可言。何況還是簽了死契的奴婢。嫁給守門老王，日子雖清苦，好歹是正妻，不必成日擔驚受怕，會被某個小爺相中，當做一件物品送人。」
淑妃知道張輕絕和旁的婢女與眾不同，卻也沒想到她竟這般坦誠。但想到蕭未極，只得道：「未極對你情有獨鍾，必然不會將你當做禮物一樣送人。」
張輕絕笑了笑：「要維持男人的愛活著，未免太累。娘娘，您入宮幾年，最是清楚，與其期盼男人的垂愛，不如在有選擇權時，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實質的金錢和權利，才最能讓人安心，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