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鷹擊長空

烽煙滾滾大兵壓境，鄴城的局勢頓時緊張。司馬穎雖然是內戰的勝利者，但他的兵力在戰爭中消耗過大，沒有必勝的把握，因此整天的坐卧不安，不知計將安出。敵人的危機就是自己的機會，面對強敵，劉淵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因此勸告司馬穎說：「現在二鎮強盛，有軍隊十餘萬，人多勢眾，恐怕宿衛軍隊及鄴城附近的士庶難以抵禦。我願為殿下返回并州草原，徵召匈奴騎兵，共赴國難。」

司馬穎不相信劉淵的話，儘管匈奴兵能打仗是事實，但近百年的和平，已經讓匈奴的銳氣消磨了不少，萬一是銀樣鑞槍頭就壞了。但自己的實力大為縮水，有人幫忙總是好事，於是說：「能夠指望匈奴五部發兵嗎？即使匈奴五部能夠起兵，司馬騰和王浚手下的鮮卑和烏桓騎兵強悍善戰，都是砍人的行家裡手，抵擋其進攻又談何容易！我打算奉惠帝返回洛陽，避強敵鋒銳，然後傳檄文於天下，以其叛逆之罪令四方共討之。你看如何？」

真是超級近視，只看到腳底下那麼一點光亮，可惜了這麼好的戰略態勢。但寄人籬下，不能出言不恭，還得撿好的說，於是劉淵委婉的說：「殿下是武皇帝之子，有大功於王室，素有威信恩德，威名播於四海，天下的英雄豪傑誰不想為殿下爭先恐後！殿下發四方之兵易如反掌，但王浚區區小人，司馬騰是宗室疏屬，殿下太看得起他們了！殿下一旦離開鄴城，就是示弱於人，首先失了銳氣，沒有士氣的軍隊能夠安然抵達洛陽嗎？即使能夠到達洛陽，失去了根本，恐怕殿下也難以控制朝廷了。亂世之際，光憑朝廷的一紙檄文，誰又肯於聽命？況且鮮卑、烏桓雖然強橫，但跟匈奴五部相比卻不堪一擊。但願殿下能夠勉勵安撫士兵，耐心等待。我可以為殿下用二部擊敗司馬騰，用三部打垮王浚，二人之首級指rì可取。」

這一記馬屁拍得漂亮，似乎自己成了孟嘗君，普天之下人人敬仰，個個都等著簽名。成都王司馬穎聽了這番話，心裡非常高興，以為自己終於得到了強有力的援助。有實力的大佬的待遇一定要提高，為了籠絡劉淵為自己拚命，當即拜劉淵為北單于，參丞相軍事，然後派遣他回到匈奴部落糾集匈奴五部兵力，早一天協助自己抵禦司馬騰和王浚的進攻。

得到了朝廷大佬的授命，胸懷大志的劉淵終於得脫牢籠，像一隻鳥兒展翅在萬里晴空。借用一首詩描繪劉淵，「萬山不許一溪奔，攔得溪聲rì夜喧，到得前頭山腳盡，堂堂溪水出前村。」

經過長途跋涉，劉淵單騎回到遙遠的草原上的左國城。偉大領袖回來了，出頭的rì子到了，匈奴五部人心沸騰。匈奴大佬劉宣等人召開部落長老大會，尊他為大單于，集體盟誓聽命於大單于的號令。

劉淵名聲響亮，是一面高高飄揚的旗幟，號召力不是蓋的。聽說他豎起大旗，北地的匈奴、胡漢民眾紛紛歸附，甚至很多漢家有識之士都來加盟他的團隊。短短的二十天，也就是人生的一瞬間，種子落到地里也就剛剛發芽，匈奴五部就招集了五萬餘小弟，將大隊人馬集中於離石（今山西離石縣）。

二十天不算漫長，一眨眼就會過去，但這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標誌著劉淵潛伏成功，成功的美麗蛻變，從一個隨時可以殺了祭旗的質子，成長為一個叱吒風雲的大人物。

在劉淵招降納叛之時，中原的戰爭發生了根本的變化。安北將軍王浚的部將祁弘，率領鮮卑騎兵長途奔襲，率軍兵臨鄴城，成都王司馬穎迎戰失利，兵力折損很大，被迫退入城中堅守。仗打敗了，成都王司馬穎的信心更是一落千丈，覺得鄴城再難防守，再待下去夜長夢多，弄不好會丟了小命，根本就顧不得和劉淵的約定，趁著夜sè打開城門，帶著金銀珠寶，挾持晉惠帝南奔洛陽。

劉淵聽說成都王司馬穎逃離了鄴城，感覺到可惜，那麼堅固的大城，曹孟德費了那麼大的心力才建設起來，守他幾個月不行嗎！失望之餘，他對匈奴貴族發牢sāo說：「司馬穎不聽我的勸告，稍敗就向洛陽奔逃，真是個笨蛋。但我與他先有承諾，大丈夫言而有信，我不能不去救援。」於是命令部將劉景、劉延年等率步騎二萬，克rì起兵東進，準備進攻王浚的鮮卑騎兵。

劉淵做事如此仗義，正是大丈夫本sè。但劉宣等人不這麼看，講義氣是流氓的專利，講義氣的政治家是自掘墳墓，他們不能眼看著領導在愚忠的罪惡深淵越滑越遠。於是再三進諫說：「晉朝不講道義，視我們猶如奴隸，右賢王劉猛因此不堪忍受而率眾反抗。只因當時晉朝綱紀未弛，遂使右賢王兵敗，功業未成。這是匈奴的恥辱，至今都無法洗刷。如今司馬氏骨肉相殘，這是天要滅亡晉朝，別人幫不了忙。大單于躬行積德，在此危難時刻，正應當帶領匈奴恢復祖先的大業，怎麼能攻伐可以引為外援的鮮卑、烏丸而拯救我們的仇敵呢？上天命我滅晉，不可違背，天予不取，必受其咎。願大單于不要再遲疑了。」

劉淵是瞪著眼睛裝糊塗，實際上，沒有人能騙得過他，只要他不騙別人就燒高香了。剛才的激憤未必沒有表演的成分，無非是讓部下們看出自己多麼的仗義，跟著自己混不後悔。看到大家反對，也就借坡下驢，慷慨激昂地說：「很正確！大丈夫在世，當如崇山峻岭，豈能甘為螻蛄！哪有帝王之運長在一姓之理？大禹出自西戎，周文王生於東夷，他們能成王霸之業，只是祖先有德罷了。而今我有軍隊十餘萬，皆能以一當晉十人，擊鼓征討**的朝廷，必將摧枯拉朽。上可以成漢高祖一統天下大業，下可以像曹氏擁有半壁河山。只是恐怕晉人未必都能擁戴我，不過，漢朝長期統治天下，恩德深入人心，故劉備樹漢家旗號，以一州之地而能與曹氏抗爭。我是漢朝劉氏的外甥，與劉氏約為兄弟，兄終弟及，難道不可以嗎？姑且稱國號為漢，追尊漢後主，以招撫民心。」

管你是誰的外甥，只要能帶領大家肆無忌憚的去搶劫，讓大家過上好rì子，讓我們當孫子都成。劉淵的慷慨激昂獲得了大佬們一直的贊同，掌聲驚天動地。

在小弟們的勸說下，雄心勃勃的劉淵打消了充當司馬家打手的主意，決定自立門戶做獨家生意了。西晉永興元年（公元304年），劉淵決意建立國家，遷都於左國城，建立漢國，稱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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