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司馬昭之心

司馬懿是計劃生育的先行者，在那個大人物妻妾成群的時代，兒子比較起來並不多，也就是那麼幾個。最有名的是兩個，長子景王司馬師、次子文王司馬昭。

司馬懿死後，長子司馬師接過了老爹的衣缽，以撫軍大將軍身份輔政，出任zhèngfǔ實際的一把手，執掌zhōngyāng權力。自己就是領導，給自己戴幾頂官帽是輕描淡寫的事，又不是戴綠帽子難為情。不久升為大將軍，「加侍中、持節、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事。」

啰里啰嗦這麼多的頭銜，大將軍就不用說了，相當於三軍統帥，拎菜刀的都歸他管，其餘的頭銜，最有用的就是侍中和錄尚書事。侍中就是可以zìyóu出入宮禁，隨時可以把皇帝從熱被窩裡拉起來，而不管皇帝是不是在打炮，是事實上的宰相；錄尚書事就更牛了，錄為總領之意，尚書本意為皇帝執掌文書，「秦時少府遣吏四人在殿中主法書，故謂之尚書。尚，猶主也。」也就是說，呈報給皇帝的公文，必須經他圈閱過之後才能上傳下達，也就是大內總管，他可以決定什麼讓皇帝知道，什麼不讓皇帝知道。這些職務涵蓋了各個方面，就是黨政工青齊抓共管，司馬師自己就是朝廷的一哥。

魏國一哥司馬師，當得起這個沉重的稱號。司馬師沉著堅強，「雅有風彩，沈毅多大略」。嘖嘖！儒雅風流神采奕奕、沉著冷靜剛毅果敢深謀遠慮。只要是有出息的人，史家總是不吝惜筆墨，高帽子批髮帶零售。

在司馬懿為魏國的江山東征西討之時，司馬師的才能已經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在老爹的殷護下，司馬師拜散騎常侍，累遷中護軍。在職期間，以用人唯賢，「舉不越功，吏無私焉」著名。司馬懿發動高平陵事變的前夜，當司馬懿將計劃告訴司馬師與司馬昭后，讓他們做好掉腦袋的準備。因為前途未卜，一旦失敗就是滅門死罪。壓力山大，司馬昭擔心的整晚都睡不著，而司馬師卻像平常一樣安睡。氣的司馬昭心裡叨咕，沒心沒肺的傻大哥，自己睡得安穩，不管你兄弟多難受。不過，司馬師泰山崩於前而sè不變的大將風範，還是讓司馬昭佩服不已。

確實，司馬師的每臨大事有奇謀可不是裝出來的，這是做壞事的人必有的心理品格，沒有這樣的心理素質，還是不要惦記搶銀行了，老老實實做一個打工仔吧。事變當天，司馬師親自率兵屯紮司馬門，控制京都，防止壞人鬧事。京城的小流氓都會看顏sè，司馬師挎著洋刀在大街上轉了一圈，那一天打架的都沒有，首都全天無戰事。事後，論功封為長平鄉侯，加衛將軍之職。

跋扈大臣最能立威的手段就是實行廢立，讓天子知道自己盡在別人的掌握中，以後知道消停點兒。司馬師以「天子已長，卻不理朝政，整rì只知道與小優郭懷、袁信等人裸袒yín歡」為由，奏請皇太后郭氏廢少帝曹芳，押往山東臨淄的齊國，再度作所謂齊王，不過是嚴加管束的那種。

國不可一rì無君，就是傀儡也得在那兒擺著，享受人間煙火。龍床空著不成，司馬師提議擁立彭城王曹據為帝。

皇太后郭女士這一次沒有聽從司馬師的主張，反對立彭城王曹據為帝，堅決主張立曹髦為帝。

司馬師當然不能聽從別人的指揮棒，因此屢次抗爭，可是皇太后拿定了主意和他較勁。一個固執的女人下定了決心，而且這個女人有皇太后的頭銜。司馬師儘管狠毒，也不可能對女人下手，特別這個女人是國母，儘管是名義上的。司馬師沒招了，於是聽從了郭女士的建議。

曹髦是文帝曹丕的孫子，初封高貴鄉公，是曹魏第四位皇帝，這時候的年齡是十四歲。

司馬師身體欠佳，在東征西討和爾虞我詐的宮廷事業中，健康受到了摧殘。三十而立的喜宴吃過不久，就一命嗚呼，上天陪他老爸去了。

司馬師死後，儘管老曹家幾乎樂瘋了，但表面還得裝出極為痛心的樣子。魏帝曹髦親自登臨弔唁，表現得極為沉痛，yù依霍光之例，追加大司馬之號以冠大將軍，「增邑五萬戶，謚曰武公。」

你丫裝得挺像，恨不得把我們嚼了吧！司馬昭儘管心裡直咬牙，娘希匹幾乎衝口而出，但拿出一副為主盡忠的奴才摸樣，堅決推辭，司馬師最終謚曰忠武。

魏帝曹髦確實沒有理由高興，因為曹家旁落的大權已經拿不回來了，一個司馬師的死亡，改變不了政治氣候，因為司馬家的爺們沒有死絕。司馬師英年早逝，權力轉移到兄弟司馬昭手中。

司馬昭也不是省油的燈，對待曾經的老闆，司馬昭更沒有chūn天般的溫暖，只有冬天的寒冷，而且是最冷的冬天。他做的比他的父兄更狠，不放過任何時期，任何機會，嚴厲壓迫曹家的生存空間。

魏帝曹髦的勢力範圍只在於宮掖之間，外面的世界再jīng彩也和他沒有一毛錢的關係。整天的和宮女藏貓貓不是個事兒，曹髦不是洪天王，因此心情鬱悶。曹家的人都會寫詩，而且都堪稱詩文大家，曹老爺子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詩句，至今仍然鼓舞人心；曹植的《洛神賦》至今堪稱千古絕唱。曹髦附庸風雅，創作了一篇《潛龍》詩，把自己比喻為龍在淺灘被泥鰍戲耍。

魏帝曹髦忘了，宮掖之間也非一方凈土，司馬家的密探無所不在，秘密很快就被司馬昭掌握。權臣司馬昭如何忍得了這口惡氣，在朝堂之上當面斥責了曹髦，就像數落自己孫子一樣。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哪裡有反抗，哪裡就有流血。司馬家的壓迫無孔不入，終於，被稱為歷史上最有血xìng的傀儡皇帝曹髦被激怒了，決定不忍了。他公開召集大臣，聲討司馬家的罪惡。他的一段話至今被奉為經典：「列卿，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與其坐以待斃，何如早下手拼一場。」

曹髦琴棋書畫無所不jīng，堪稱才子，但他的政治才能不知怎麼樣，因為一直被司馬家圈養著，沒撈著治國安邦的機會，歷史沒有記述。從他的語言可以看端倪，見識著實不凡，一句話創造了幾句成語，文采不是一般的燦爛。

不客氣的說，這樣的人，絕對不會是一個政治白痴。

曹髦作為傀儡皇帝不得善終，但他的後人卻給他長了臉。據考證，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的曹雪芹就是他的後世子孫，《紅樓夢》至今被封為經典，學文科必須讀的。

大臣們都是見風使舵的聰明人，聰明人趨吉避凶，哪裡肯上曹家的破船，跟著一塊兒下沉，難道一把沙子的黃河水好喝么！因此都找個渾身屁股疼的理由逃之夭夭，把皇帝一個人撂哪兒了。曹家的俸祿都餵了一群白眼狼，失敗呀！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發，曹髦沒心思為自己的莽撞後悔，集合了宮中幾百名衛兵、家奴，坐上戰車，大張旗鼓的進攻司馬昭。

司馬昭得到了大臣的告密，氣的直撓腦袋，就這麼幾個人還想造反，當真活膩了！但是，一個小弟，和名義上的老闆以死相拼太不好看了，幾百年以後的人們都會笑話。自己不便出手，於是派出了皇家禁軍首領，中護軍賈充的軍隊在南闕下攔截了曹髦。

曹髦畢竟是皇帝，禁軍將士沒有人真的敢向皇帝下手。

看到自己的手下呆若木雞，賈充見狀大怒，罵道：「司馬公養著你們，不就是讓你們今天效力嗎？」禁軍將校成濟的虎勁兒上來了，從馬上躍起，大鵬展翅般飛上半空，一戈從曹髦胸部刺穿。這一擊是致命的，曹髦立即死在車上，年僅二十歲。

成濟立了大功，自然有些得意，等待著老大封賞。司馬昭看到皇帝被殺死，知道自己惹了大禍，集合大臣商討對策。大臣們議論紛紛，要求懲治弒君兇手以謝天下。

司馬昭無法堵天下洶洶之口，只好下令將賈充貶為平民，閉門思過，過了幾天又重新提拔起來。成濟是小角sè，又是殺死皇帝的直接兇手，拿來當替罪羊最合適了。於是以犯上作亂的罪名將他一家滿門抄斬，狗都不留一個。

成濟的例子告訴後人，拍馬屁也得看火候，小心讓馬蹄子給尥了。

司馬昭為了表示對江山沒有異志，立曹奐為曹魏皇帝。

曹髦死了，作為一個戰士死去，因此也沒有得到帝王的尊重，以高貴鄉公的名義下葬。

高貴鄉公乘風而去，但他留下的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成語而名揚天下，時不時的被罵人的抬出來弄得死灰復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