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 宮廷陰謀

賈南鳳的黑暗統治能夠維持七八年之久，固然有大臣們撐著，一切還不太出格，但這不是最為主要的原因，唯一能夠解釋的原因就是人們心中有希望，只有希望才能讓人們停止反抗。

西晉朝野上下的希望就是太子司馬遹。地球人都知道，這是一個一點兒不摻水的神童。

黃曆一天撕一頁，人生也撕去一天，歲月在悄悄的流逝。太子司馬遹在慢慢地長大，已經從一個神童長成了英俊少年。但是，讓朝臣心寒的是，當初的神童，已經墮落成一個地痞無賴。

年紀稍長，太子司馬遹卻不好學了，放下了四書五經，cāo起了彈弓，每天只與左右嬉戲胡鬧。也不知道尊敬老師，老師的腦袋經常青一塊紫一塊的，聽見彈弓響，就往草窠里鑽。老師家裡的門弓子都得扯下來，因為聽不得那動靜，時間長了都落下病了。立為太子時，司馬遹年方十三，正是少年氣血旺盛時候，或許是沒有父愛的孩子易產生叛逆心理，自然如脫韁野馬，任xìng妄為起來。

皇后賈南鳳看在眼裡，喜在心中，她平素就疾恨太子名聲好，現在的瞎胡鬧正對了自己的心思。她要把這個勢頭保持下去，讓太子在罪惡的深淵滑得越深越好，最好是掉進去出不來。因此，一旦有朝臣來告太子的狀，她便斥責朝臣無禮，一腳蹬出門去，就差撓一個滿臉花，然後派宦官到太子跟前兒安慰說：「人生苦短，去rì無多。抓住生活的每一個時辰都嫌不夠，殿下確實應該趁著年輕力壯好好玩樂，何必自我約束呢？」

每次聽說太子因為小弟規勸而發怒砸傢具，賈後就心裡嘆息說，砸什麼傢具呀，直接砸腦袋不就完了！然後就派人給太子傳話：「殿下不知道用刑罰呀，這樣天長rì久的下去，天下人怎麼會怕殿下呢？不知道山大王老虎的威風是咬出來的嗎？」

什麼樣的好孩子也架不住這樣的教唆，不學壞才是見鬼了。在後媽惡意教唆下，太子的心腸逐漸變黑，行動比原來更加散漫，整天的東遊西盪，鬥雞走馬，什麼不務正業就來什麼。現在的紈絝子弟和他相比，個個都是模範青年。因為玩樂耗費了jīng力，也可能是看到自己的傻爸爸就討厭，因此每rì的上朝侍奉都免了。

既然不上朝不學習，年紀輕輕的總得有些事干，除了鬥雞走馬以外，太子熱衷於個體經營，以身作則發家致富。

太子的外祖父家是殺羊的屠戶，生意做得很大，連鎖經營，集團擴張，城中的貿易市場都有他們家的攤子。受其影響，司馬遹對賣肉非常感興趣。他在宮中設立肉市，賣給皇家廚房和**嬪妃。客人要多少，他手起刀落，不用過磅，斤兩絲毫不差。太子的經商才能不僅限於賣肉方面，在其他方面也很出sè，他在皇家的西園開設農貿市場，銷售菜蔬雞鴨米面等rì用雜貨，大秤進，小秤出，交易所得紅利，揣進自己的腰包。

賈後非常欣賞太子的經商熱情，命令宮中各部門一定要給太子的經商大開綠燈，不得干擾。還要扶上馬送一程，讓太子在罪惡的資本主義道路越走越遠才好，

東宮的舊制度是月錢五十萬，以備rì常眾人開銷。司馬家朝廷很慣著自己的子弟，這一筆錢很大，rì常開銷足夠了，如果省著點兒，天天逛窯子都夠，只要不怕累死。太子卻仍嫌不足，總是支取雙月的，今天花明天的錢以供養自己寵愛的人。

太子的胡鬧太有些過分，小道消息滿天飛，狗仔隊四處散播，影響太不好了。太子洗馬江統進諫，讓他收斂一些，免得天下有志之士失望。太子根本不聽，掩鼻而去，就當放了個屁。

太子洗馬可不是給馬匹洗澡的馬夫，亦即先馬，有品級的官員，是太子出行時的先導官。

太子舍人杜錫是太子的宿衛官，對太子有保衛職責，因而對太子的安危想得更多。因為太子不是賈後親生，而賈後xìng格yīn險出類拔萃，恐被其害，便常勸太子修身養xìng，遠離小人，潔身自愛，不給賈後下手的口實。杜錫的熱臉貼到了太子的冷屁股上，惹得他勃然大怒。太子的壞心眼來了，讓人放置很多鋼針在椅墊內，然後請杜錫上座。杜錫不知，以為太子要痛改前非，回到正確的道路上來，因此很高興的坐下。這一下就中了埋伏，針扎入屁股，血流不止，疼痛不堪，爺們的原始功能幾乎報廢。這一次沒有輕重的惡作劇讓杜錫長了記xìng，哪怕太子掏馬蜂窩，也當自己沒看見，躲得遠一點兒就是，再也不發一言。

太子xìng格剛烈，知道賈謐仗著賈後的地位而尊貴，卻不屑與收買利用。賈謐就是賈後親妹妹賈午和韓壽的兒子，因賈充無子，過繼給賈家當兒子。賈謐雖然品行不端，文采卻極好，當時人稱之為可以和賈誼比肩。

食sèxìng也，人之大yù存焉！太子和他的爺爺一樣對女人感興趣，聽說大清談家王衍的大女兒漂亮，便想娶為妃子。誰知請示報告打上去后，賈後卻把她嫁給了賈謐，只把王衍的小女兒王惠風嫁給太子作為太子妃。太子心裡不平，逮著機會就開口大罵。

詹事裴權看出了危險，勸導太子收斂一些，學習自己的老祖宗潛伏：「賈謐甚有寵於中宮，您卻有不高興的舉動，若一旦產生矛盾，大事去矣。應該韜光養晦，表現的足夠謙卑，防止發生更大的變故。然後廣延賢士，用自輔翼。」

可惜的是，太子竟然忘記了老祖宗是靠忍才有江山的，脖子梗梗的溜直，就是不聽。

太子曾經與賈謐一起下圍棋，因為太子對這小子心裡有底火，而賈謐也是跋扈慣了，根本不在乎。於是兩人為了一個棋子爭執起來，幾乎要動手。成都王司馬穎看見了便訶斥賈謐目無君父，讓他能滾多遠就躲多遠。

做事寧可得罪君子，也絕不要得罪小人。得罪君子沒有關係，最多沒得朋友做，得罪了小人就算踩上了地雷。賈謐就是小人中的極品，報復人不過夜。他受了委屈心中不平，便對賈後說太子壞話：「太子買了很多田產，結交了很多小人，是因為仿效信陵君想扳倒賈氏的緣故。太子的胡鬧是韜光養晦，為了以後舉事積聚力量。有一次聽到他說『皇后死後，我一定要剁了賈氏族人。』現在更是無法無天，還要效仿以前您廢楊后的樣子廢掉您吶！既然如此，不如改立一個溫順的人作太子吧！」

這小子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不知道不要得罪女人嘛！賈後一聽就勃然大怒，想一想太子的習xìng，得勢之後真不能放過自己，真應該下手了。於是放風說太子不是仁君，將來登上皇位，不是百姓萬民之福。

所謂聽話聽聲，鑼鼓聽音。賈後的話中有話，朝野都猜測皇后要害太子了。

正在鬧得風雨如晦的時刻，這一年的六月，發生了一件靈異的事情，「有桑生於宮西廂，rì長尺余，數rì而枯。」老天爺再一次出了一道腦筋急轉彎，似乎預示著太子的命運不妙。

消息傳到了東宮，激起了普遍的憤怒和恐懼。屁股決定腦袋，拿誰的薪水就要護著誰，中護軍趙浚請太子發動政變廢掉賈後，奪回朝政。可惜，晉武帝司馬炎看錯了自己的孫子，自己的孫子沒有一點宣帝的氣魄和膽略。太子權衡了力量對比，覺得皇后未必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穩穩噹噹靠下去也不錯，自己總比他們年輕嘛，於是拒絕了這個非常可能實現的建議。

太子猶豫不決，皇后卻加快了部署。賈南鳳已經生過四個女兒，據她說是晉惠帝的，至於說是誰的，估計自己都搞不清楚，可就是沒有兒子。這一次，她對外宣稱有孕，假裝臨產。也難為了這個老娘們，整天的在肚子外裹了一個枕頭，也不嫌沉得慌，然後從妹妹賈午家裡抱來一個男孩，宣稱是惠帝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