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長夜漫漫

靜謐的夜晚一切都是如此的安靜，甚至可以聽到兩個人的心跳聲。

葛洛莉亞恍惚間，感覺自己好像離開了房間，離開了夜之城，到了一個沒有煩惱，沒有壓力，不用拚命工作賺錢，沒有勾心鬥角的地方。

她壓抑已久的內心好像都鬆動了些許，她張大了嘴，想要深深呼吸一口這新鮮的空氣。

「啵——」

就好像小孩子手裏的泡泡機發出的晶瑩的彩色小圓球炸開的聲音一樣，嘴唇的柔軟觸感和溫熱貼近的感覺又把她拉到了現實。

葛洛莉亞感覺她已經不能分辨冰冷的殘酷的現實和憧憬的夢幻的美好幻想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又或者被做了什麼。

她慢慢閉上了眼睛，那無邊無際的青翠的她在現實中從未見過的大草原，有着數不清的已經滅絕的動物。

一陣又一陣的風在草地上帶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夜之城從未有過香味和清新撲面而來。

「咩——」

一頭好像叫做羔羊的生物從後面撞了她一樣，那潔白的小巧又靈活的小生命一擊得手后蹦蹦跳跳的拉開了距離。

她想要去追，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好像被什麼緊緊的束縛著。

「想去更多地方看看嗎？」

側邊白色短髮和散亂的發尾隨風亂舞的v對她伸出了手，好像在示意她牽手一樣。

葛洛莉亞遲疑了一下。

「我肯定是在做夢吧？」

她牽住了那隻光滑的手，開始在這漫無邊際的大草原上肆意奔跑。

生活的重壓，對未來的絕望，又或者是那一絲絲奢求和堅持，那追逐着她的名為生存的渴望的猛獸，這一刻徹底被她拋在了腦後。

「我知道，我知道你這些年一個人付出的艱辛和努力，知道你為大衛所做的一切事情。」

「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沒有比你更棒的母親了，我發誓。」

葛洛莉亞看着牽着她的手的v轉過頭，那柔和的注視着她的那對真誠的眼睛彷彿帶着光。

「不，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我給不了他想要的生活，只能讓他拚命的去學習，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去面對他討厭的人，去摧毀他的夢想。」

葛洛莉亞停下了腳步，獃獃的立在原地，她頭髮的發環悄然脫落，那褪色的酒紅色中短髮散落在背後。

她那棕褐色的眼睛失去了神采，那一絲的放縱和鬆懈也一掃而空，只留下嚴肅和迷茫。

她又封閉了自己的心。

「不是哦，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為了活下去，你們已經拼盡了全力，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你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極限，給大衛提供了底層人能獲得的最好的起始點。」

「但是，他長大了，他能照顧好自己了，他很優秀，都歸功於你。」

「但是他太優秀了，你能給他提供的支持終究會越來越小，就像雛鳥長出羽翼后終究要飛向天空一樣。」

「他會成為一個整個夜之城都記住的傳奇，而不是去籠子裏當公司的小寵物，被逗弄著餵養著鬱鬱而終。」

「但是…」

葛洛莉亞矛盾又猶豫的捂著自己的頭，漸漸蹲了下去，v慢慢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後延伸到背後，最後把她摟進了懷裏。

「我知道，你擔心他會遇到危險，對吧？」

「但是，為什麼不能相信他會戰勝一切危險呢，沒有什麼是比你理解他支持他更讓大衛開心的吧？」

「不…不…不…」

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往事一樣，葛洛莉亞搖起了頭，她抗拒的推開了v，更加抱緊了自己，她的過去在這一刻追趕到了她，未來的選擇和過往的悲痛擊垮了她的心智。

她徹底封閉了自己的內心。

「那可以給他一個機會嗎？」

「讓他去試一下，一個小小的嘗試也能讓他更加成熟，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可以嗎？」

v又輕輕抱住了自閉的葛洛莉亞，慢慢摸着她的頭，雖然她比自己更加年長，但是這個時代是一個悲劇的時代，每個人的心理都存在着缺憾與空洞。

這是這個時代的特色，更是這個時代的悲哀，賽博朋克的燈紅酒綠，娛樂至死不知道埋藏着多少意難平。

v至少覺得自己是一個心智健全，心理健康的人，她始終堅信自己是這個時代最正常的人，這是毫無疑問更毋庸置疑的。

在v的慢慢的撫摸和安慰下，葛洛莉亞慢慢抬起了頭，她眼裏的淚水已經順着臉頰流到了一把，然後凝結成水珠滴落而下。

除了大衛被開除的那一天，她晚上在被子裏偷偷抹眼淚之外，這是她第二次哭。

但是這次哭和那次完全不一樣，那次是絕望，而這次是如釋重負。

「謝謝你…，v。」

「如果這是一場夢，我希望它能永遠下去，再也不用醒來，去面對那絕望的現實。」

葛洛莉亞回應的也張開了手臂，緩緩抱住了v。

「沒事，夜還很長，我們兩個還有足夠的時間談心。」

「做點想做的事情吧，不要顧忌世俗的煩惱，為自己而活是一個人幸福的開端。」

……

第二天，葛洛莉亞睜開了眼睛，她摸了摸自己的眼角，發現流下的淚水已經乾涸，但是淚痕還深深的刻在臉上。

她用力擦了擦，坐了起來。

她散亂的頭髮飄在背後，衣物扔的到處都是，一大堆歐元鋪滿了床，甚至上面還有一些沒有徹底干透的污漬。

葛洛莉亞用力的搖了搖頭，她已經徹底分不清昨晚的夢到底是真是假了，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身體和心靈都是如此的輕快。

她要趕緊收拾一下房間了，到處都是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東西，太丟人了。

後面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甚至是索取的。

但是她知道，大衛也許真的需要一個表現自己的機會，也許自己確實太固執了。

葛洛莉亞收拾著被子和床單，把它們全部拆解開扔進了洗衣機，她打開了衣服的口袋，發現一張小紙條。

留着一行字。

「缺錢可以繼續找我，這可比你的工作賺錢多了。」

「不要等我來找你，到時候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