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人間慘劇

宋嘉佑十九年正月初三，晴，陽光明媚，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開光，忌掘井、安葬、栽種、出行、作灶。

一大早，李政和李虎就帶著四個小孩出來逛街，這是李政前面就允諾他們的，直到今天才抽出空來。華陽縣城過年的街道上，那是人頭涌涌，各式做買賣的都出來了。賣藝的、噴火的、耍猴的、胸口碎大石的，走幾步就能看到一處。賣各種飴糖、糕點、冰糖葫蘆、甜大棗、捏糖人的，那是一家挨著一家。

怕孩子們走散，也讓他們能看見熱鬧，李剛坐他爸肩上，石小魚就坐李政肩上。石頭和李嫣兒算大孩子了，跟緊就行。四人的兩隻手都不空，拿著各式吃的，嘴不停，眼不停。石小魚右手一串冰糖葫蘆，左手一根糖捏的兔子。她嘴裡「呼嚕呼嚕」的嚼著，眼睛緊盯著耍猴的猴子看，雙腳踢踏著，甚是開心。

忽然，石小魚看到街角有些騷動，她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對乞兒兄妹，妹妹好像不省人事，那兄長在痛哭，那哭聲在熱鬧的街頭太微弱了，沒有幾個人注意到。石小魚看著那對乞兒兄妹就宛如看見從前的自己兄妹倆，當時的他們也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無助。幸好他們遇到了兄長，要不自己兄妹倆跟這兄妹倆有什麼區別。

石小魚不想把自己的兄長讓出去，但那對乞兒兄妹太可憐了，過年的時候還流落街頭，妹妹還看似昏迷了一樣。石小魚猶豫了好一會，低聲對李政說道：「兄長，你看街角那裡！」

李政沒有聽清楚，街上的聲音太大，石小魚的聲音又太小。他大聲問道：「小魚，你還想吃什麼？」

石小魚也把聲音放大了許多，李政終於聽清了。李政帶著幾人來到街角，擠進圍觀的人群，打聽了一下大概情況。

那乞兒兄妹是北方遭災地方過來的流民，家裡人都死絕了，兄妹倆想著南方富裕就朝南邊一路流浪而來。前幾天一場大雪，兄妹倆就乘官兵不注意溜進了城裡，想在城中找條活路。兄妹倆啥也沒有，只能靠乞討度日。

沒想到昨天晚上那妹妹突然全身打擺子，一會熱、一會冷，到了今天人已經昏迷了。那哥哥沒辦法，只好去醫館祈求救他妹妹一命。醫館一看他們又是乞兒，得的病還是麻煩病，就把兩人趕出來了。那哥哥求了三間醫館都被趕出來了，他已經沒辦法了，只能看著妹妹一點一點地變成屍體啦，他嗓子已經哭啞了。

李政沒想到大宋國這麼繁榮昌盛，居然還會發生這種人間慘劇。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李政一直秉持著這樣的觀念。

李政放下石小魚，大步走過去，脫下雪白的狐裘，抱住那小小的身子，對著那哥哥說道：「跟我來！」

李虎有些眼力勁，他連忙拉住李政說道：「公子，這個女娃好像得的是傳染病，你心善我知道，但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他這麼一說，邊上圍觀的人馬上散開一大圈。

「阿虎，我知道，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也知道，我師父半活山人曾教過我很多知識，其中就有治療這種病的方法。我們先找個醫館讓女娃醒過來，我再施救！」

旁邊的哥哥聽見李政的話，跪下用沙啞的哭音：「公子老爺，求求你救救我妹妹，我做牛做馬報答您！」

「別說這些了，先找家醫館救醒你妹妹，我再好施救解救她得的惡疾！」

「但我沒錢啊，三間醫館都把我們趕出來了！」

「沒事，

跟著！」

其實，李政他們逛的正是西市，那兄妹倆也是在這邊醫館求醫被趕出來的，前面不遠就是「濟世醫館」。

李政抱著那女孩走進醫館，後面跟著她哥哥，還有李虎一眾人等。年節的時候正是普羅大眾消化道疾病高發期，所以奚水瑤正在坐診。

看見李政抱著病人進來，奚水瑤只看了一眼病人，就吩咐：「快，送內室單獨處理，閑雜人等不要跟來！」

李政抱著孩子跟著奚水瑤走進內室，其餘人都被擋在外面。奚水瑤吩咐夥計打來一盆熱水，先替女孩擦洗乾淨。然後仔細翻看女孩的眼瞼，把脈等等，李政就在邊上，不可避免看著她的一舉一動。奚水瑤不避髒亂，從前面的舉動就看出她知道這是傳染病，不避疫病，確實有一副醫者仁心。這很難得，這個奇女子有著一副善良的心！

內室比較暖和，奚水瑤又用銀針扎了女孩幾道大穴。一會，女孩就幽幽醒來，然後一副溫熱的中藥下去，女孩的精神狀態好多了。

這時候，奚水瑤才有空問詢：「你是患者的家人？」

李政搖頭：「我不認識她！」

然後他轉頭問那個女孩：「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女孩發出微弱的聲音：「我叫唐蘭。」

「什麼情況？」奚水瑤問道。

李政就把他們在逛街遊玩碰到他們兄妹倆的事說了，而且也說了自己的推斷。

「你知道這是傳染病，還敢這麼碰？」

「沒事，我是健壯的成年人，而且現在是冬天，這個病不是那麼容易傳播的。」

「還真懂得一些醫理，你說你能治？」

「有些把握，需要一些時間和準備。」

「哦，這麼厲害，你知道就是一些大醫碰到這個病都有點頭疼，我都不敢說有把握治好！」

「我師父以前教了我很多東西，其中就有治療瘧疾的方法。只是我沒試過，要慢慢來，而且先要把唐蘭的病情穩定下來！」

「你叫它瘧疾，我們稱之為溫虐，差不多。那看樣子，你師父還是一個杏林前輩高人啊，不知是否有幸可以引見一下，探討一下醫理？」

「我師父已經過世了！」

「真可惜，未能與這樣一位大醫見面。那行，我來用藥穩定她的病情，你去做準備來施救，我想看看你的法子如何！」

「這對小兄妹身無分文，曾經被醫館趕出三次，我先放十兩銀子在這做醫藥費，估計他們兄妹倆都餓了，麻煩弄點吃食給他們！」

奚水瑤沒接，說道：「不止你一人有善心的，我們醫館對於一般窮苦人家只收一個藥材錢。要不醫館無法維持下去，也就沒法治病救人。要是他們兄妹倆進了我們醫館，我們肯定不會趕人的。而且現在是用你的法子救人，如果真的有用，我看過了等於我也學會了，暫時就當束脩啦。」

李政心想，我這法子你可能很難學會，但不妨礙先答應她。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