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心動 姑娘如此美麗
陳正元能感覺到,好像快要走出城了。
「這是郊外嗎?」陳正元問。
「差不多吧。」阿壯回答。
終於看到了星星點點的光亮,這光亮不是電燈的光,而是油燈的光,昏黃而溫馨。
天黑得厲害,風越刮越大,這一次的雨來得慢,從電閃雷鳴到真正下雨,已經有好一陣了。
「走快點,雨點兒落下來了。」阿壯說。
他們很快來到了郊外的貧民區,這是繁華之下底層百姓賴以容身的地方,在凄苦的生活中能有這樣的小屋子遮雨避寒是極其幸運的。
有一處雜貨鋪子,就在貧民區最邊上,裏面燈光亮一些。
阿壯和陳正元進去買了一點饃饃等吃的,出來繼續往前走。
從有些亮着的燈光里,陳正元看到了一幢幢低矮、簡陋、幾乎是拿木板和爛布對湊成的棚屋,就像西北的苫苫那麼狹小。
走到兩間相連的窩棚房跟前,阿壯說道:「進去吧。」
掀開門上帘子,走進所謂房子,燈光之下,一位女人的身影搖曳地走來,將一條毛巾遞了過來。
「哥,擦擦吧。」姑娘溫柔體貼地說道。
「還好,來得及時,不然淋大雨了。」阿壯邊說,邊接過毛巾擦了擦頭臉。
燭光下,陳正元看着眼前的姑娘,竟然有些恍惚,他很是驚詫,天底下竟然有這麼美麗動人的女人。
那聲音,就像和暖的春風;眼睛比晴天夜空的月亮還大還明;臉龐的稜角那麼規整,唇紅齒白,宛然如玉,笑起來簡直讓人心醉。
他呆住了,竟然沒意識到阿壯遞過來毛巾。
「你也擦擦吧。」姑娘溫柔的聲音傳來。
陳正元這才回過神來,趕忙從阿壯手裏接過毛巾,因剛才的失態而窘迫地笑了一下。
他第一次有種男人對女人的一見鍾情、怦然心動的感覺,這讓他有些迷亂。
這時,從屋外走進一個人,正是阿福。
「還好,還好,雨剛下大,我剛進來。」阿福看到了陳正元,「正元哥也來了,正好,正好。」
姑娘又給阿福一塊布巾,讓阿福擦了擦頭上、臉上和胳膊手臂上的雨水。
「咋來得遲?」阿壯問。
「拉了幾個住在城另一頭的,跑遠了。」阿福回答。
「先吃飯吧。」姑娘提醒到。
陳正元這才看到,桌上放着一些飯食。
阿壯將買來的饃饃放在了飯桌上,四人圍坐下來吃飯。
陳正元從姑娘手裏接過盛着粗糙米飯的飯碗時,碰到了姑娘的手指,一股電流略過,整個人又僵住了,他能感覺自己的心跳,臉怕也紅了。
他向來穩重,還沒像今天這麼失態過。
「這是我妹,阿美。」阿壯介紹道,「這是陳正元兄弟,我們的朋友。」
「阿美姑娘好。」陳正元說。
「陳大哥好。」阿美莞爾一笑說。
吃過飯,阿美收拾了碗筷,阿壯、阿福和陳正元坐在燭光下繼續說話。
陳正元了解到,阿壯和阿美的新兄妹,阿福是阿美的堂哥、阿壯的堂弟,他們都是從遠鄉里來的。
鄉下兵匪橫行,洋人建廠房,佔了地,當佃戶也沒地租種了,災荒年餓死人,比在城裏做工還苦,他們不得不進城謀生。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從噼里啪啦到嗡嗡作響,屋裏有好幾處漏雨的地方,不過不打緊,床是乾的。
當夜,
阿壯和阿美一倒一順,擠在了一張床上,阿福和陳正元擠在了隔間的另一張床上。
一夜后,雨停了,天沒亮,阿壯、阿福和睡得很輕的陳正元都起來了,洗了一把臉,向城裏趕去。
臨走前,阿壯給阿美說:「妹,我問了那日本人開的紗廠,招人,你今天去看看,人家見了你才給話。另外,在附近找一間房子,給正義兄弟住。」
阿美站在地上送他們,應了一聲,向回看她的陳正元笑了一下。
這天,天氣晴朗,日頭毒辣,碼頭的活兒幹完得較早,天還沒黑,阿壯和陳正元便回來了。
阿美又準備好了晚飯,正在等他們來。那如凝脂的皮膚和燦爛的笑容,再次讓陳正元醉心。
「哥,房子問好了,你帶陳大哥去看看。」阿美將那房子的位置給阿壯描述了一下,阿壯點了點頭。
「紗廠的活我也問好了,明天就去干,不過人家讓住在廠子裏。」阿美繼續說。
「那就住下嘛。」阿壯說,「工錢怎麼樣?」
阿美說了工錢,阿壯點點頭,沒有說話,看來他對工錢還是不太滿意,但至少同意。
阿壯帶着陳正元去看了那窩棚一樣的所謂房子,不過幾步路的功夫。
陳正元終於能夠看清這貧民區的廬山真面目了,狹窄的巷子,周圍全是窩棚房,住着外來形形色色的做工的人,被太陽烤晒過的衣服搭在繩子或木板上,還未收進去。
陳正元對自己的住處很滿意,只需有花一點點錢幣就能住得起,這可比篳路藍縷、櫛風沐雨強多了,晚上睡覺既能遮身蔽體,還能免了風吹雨淋。
等阿福回來,他們一起吃過阿美做的晚飯,陳正元便回到窩棚休息了。
翌日,阿美也跟着阿壯、阿福和陳正元一起出門,在半路的日本紗廠大門口,阿美告別後,走了進去。進去前,回眸一望,招了招手。
雖然只相處了兩天,陳正元已經對阿美念念不忘。
有時他會突然記不起她款然含笑、秋波暗送、略帶嬌羞的臉龐,便迫切地想要見到她,她一樣想着俊朗堅毅的他,所謂「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過了幾個月,天氣轉冷了,阿美突然回來了,脖頸上有傷痕。
阿壯和阿福憤怒極了,陳正元更是怒不可遏,說道:「誰打的?我一定要在廠門口等着他。」
「別惹他們。」阿美哭着說。
原來,這日本工廠待工人特別壞,幾乎要累死工人,工錢一分不多給,阿美因生病慢了手腳被監工毒打挨餓了好幾次,實在受不了日本工廠里的嚴酷暴虐,逃了出來,死活不回去了。
最終,阿美還是說服了哥哥和陳正元,別再惹禍上身,日本工廠里的監工,是惹不起的。
陳正元記下了阿美要再找活乾的話,兩天時間沒有去碼頭幹活,在城裏四處打聽女娃幹活的地方。
終於找到了一處招工的裁縫店,這也是阿美喜歡的。阿美很感謝陳正元幫忙找活。
阿美便去裁縫鞋帽店裏當學徒,漸漸與陳正元走得近了,情竇互生。
她送給他一頂親手做的帽子,他買了小飾品送給她,算是定了情。
在他眼裏,所謂上海灘穿旗袍的再漂亮的賽西施一樣的女人,也就那麼回事,不值一提,正如「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如果再不要發生什麼大事,陳正元幾乎滿足於就這樣與阿美一家朝夕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