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魂歸故里 （一）

「這是李季倫專家調到我們醫院一年多第四個手術失敗的患者」。

「放在這裡來，告訴家屬，一晚上停屍費一萬五。」

「別關，讓我們再看一眼。」這是兒子的聲音。

哭聲，不知兒子哭的什麼，越來越遠了……遠了……

兒子，兒媳，揭開蓋著我的白布，我上前看著自己平靜中透著不願的表情，兒子還在哭著，四十年來，這是我頭一次看到他真的悲傷的樣子。妻子在一旁面帶哀傷地看著我的遺體，良久開始安慰兒子起來。我也對兒子說道：「兒子啊，你再也聽不到老爸我的嘮叨了，我不埋怨你了，爸爸沒有引導好你，讓你吃了很多的虧，不是我故意的，你能原諒爸爸嗎？」

兒子慢慢地重新蓋好我的遺體，我對兒子說「這裡不能放長了，要快，一晚上一萬五呀。沒有人來弔唁我的。壽衣骨灰盒都不要，兒子呀，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這回一定要聽我。」突然我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撲到兒子身上了，趕緊控制住前傾的身子，不能附上兒子的身子，那樣兒子會很倒霉的。他可是家裡頂樑柱啊！

兒子猛地回頭，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他看不到什麼，遲疑一會兒和他媽、兒媳一起出去了。外面下著雪，兒子他們鑽進自己的車裡，回家去了。這條路我熟悉了，每天買菜的必經之路，以前能進的門，現在不能進了，因為鍾馗守在門口，他說我身上帶有邪氣，我說兒子不會拒絕我的。

「這是房東的意思，因為這房子還要出租的，請原諒。你最好還是離開這裡，不要為難我。」

沒有辦法，我只好悻悻地離開門口，站在一樓電梯對面的小空間里，這裡有許多水管子，是消防用的，以前在武漢做保潔時我用過這些東西。現在好了，渾身不痛了，到什麼地方都不受阻攔，我只想看看自己的親人每天進進出出，據說三天後就要被強行帶走，去哪裡，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想離開他們，儘管有許多不順心的時候，但我也沒有讓他們順心過，做人做鬼，都不能自私。

呀，今天是第二天了，遺體火化要不要去看看？算了，那裡除了他們三人我都不認識，兒子還是會聽話把事情辦好的。還是回老家去看看吧，去年清明節沒有回去掃墓的，正好得閑回去辦事兒。

早上兒子他們三人又驅車去了醫院，今天火化我的遺體。看著他們遠去的車影，我只能在心裡祝願他們平安，兒子，我回老家去了。

耳邊的風好大，我騰起身子，在空中大步前行，腳下有山有水有車有船，還有疾馳的高鐵，去年還和老伴一同乘高鐵去河北見親家的，再也不能坐高鐵了。一架飛機與我同行向東，我想起了出生地，湖北黃陂。對，故里首站應該是那裡。回首北望，再見了兒子，希望你還是回故鄉發展。晚上別玩遊戲太遲，早日有後人。

進入湖北了，十堰，武當，襄陽，孝感，到了黃陂。

我向著出生地高喊一聲，「我回來了！」

這聲音回蕩很久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