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十七 章 魂歸故里 （四）

劉傳經離開自己出生地，向著三湖農場飛去，魂在這個時候是最自由的，去哪裡都行，不用健康碼，不用身份證，更不用排隊買票的，唯一不便的是不能與所見之人說話，人們看不到他，劉傳經可以看到自己生前的玩伴同學同事。他沿著黃陂城關向南飛行，晴川、魯台、橫店、灄口、過灄水河進入三湖農場巨龍分場，這裡就是父親工作時間最長的分場。現在不叫分場，改稱公司了。沿著新建的公路來到四通口正街，這裡人來車往，好一派繁榮景象！再沿漢施公路飛行幾秒鐘就到了泵站旁邊的三湖公墓，父親母親就安葬於此。陵園很安靜，因為是平常日子，沒有人掃墓。劉傳經來到父母墓前，漆黑的碑面雕刻著慈父母「劉北街、項友英之墓」用金黃色銅粉填充的隸書字。左下角分別寫上兒女姓名，孫子孫女姓名。劉傳經記得，這個墓是自己2014年從沙河隊旁邊的一處灌木叢林里移到這裡來的。

細心的讀者可能發現，劉傳經父親的名字怎麼改了？是的，說起改名之事可有故事了，金銀百鬥富貴雙全是封建傳統舊觀念，共產黨人是為人民服務的，所以在入党參加工作后改為「北街」。

在黃陂土生土長的人，沒有見過長江漲水的大陣仗，在剛到三湖農場時，因為一家人沒有固定的住所，汛期一到，人鬧水響，很是緊張，家裡孩子多又小，劉北街又整天在防汛前線，妻子很害怕，天天吵著要回黃陂老家。實在沒有辦法，劉北街就請了一條船將他們母子一齊沿灄水河北上回老家。就是因為這件事兒，劉北街違反了黨的紀律，共產黨員國家幹部，在特別時期利用職務之便把家人送回老家，其他百姓不管不顧，造成嚴重且惡劣的影響，黨內嚴重警告一次並留黨察看兩年，職務由分場總支書記降為場長還是副的。從此，劉北街不敢有半點懈怠，在所住的生產隊與貧下中農打成一片，直到退休。

劉傳經撫摸著父母的墓碑，他沒有哭泣，往事歷歷在目，他記得父親一次次審查自己的檢討書，並說「要說到做到，不放空炮，做人誠實最重要。」在父母面前劉傳經這幫孩子從不敢撒謊，更不會與人打架，因為是外地來的，本地沒有人為他們說一句話。雖然說不主動打架，但是也發生過一回劉傳經四姐打另外一個男生的事情。

平日里，許多男孩子合夥欺負劉家幾個孩子，特別是女孩子老是無端地被他們指桑罵槐地罵，有些話還特難聽。他們在上學放學的路上老這樣，但是他們沒有打過幾個女孩子。在這幫孩子里有一個姓萬的小名叫「鼓眼睛」男孩，特別賣勁罵得最歡，只要大點的孩子一指使，他沖在最前面罵劉家三四兩個女兒，那時劉傳經還小，兩個姐姐護著弟弟，不敢與他們對罵，只當沒聽見的。

一次放學路上，劉傳經和四姐一起回家，迎面遇到落單的鼓眼睛萬家寶，劉繼文看到他就說：「站住，你再罵，老子揍死你。」

他不相信劉繼文真的敢打他，還是罵了幾句。劉繼文憤怒地衝過去，萬家寶急忙躲避，他想跨過路邊的大溝逃跑，但他沒有誇過去，掉在溝里了。這時候劉繼文不知道哪裡來的膽量，居然上去像武松打虎那樣按住他的頭，坐在他身上。脫下自己的綠色涼鞋，在他的頭上一陣猛抽，鼓眼睛求饒了，不住用手護著頭。劉傳經看到這情形不住地對四姐說。「四姐算了，不打了。」

劉繼文還是打了幾下才住手，這情形沒有第四個人看到。萬家寶從溝里爬起來，整整自己的衣服，獨自向北跑去。想到這個往事，劉傳經心裡總是一緊。

世上只有媽媽好，那個時候孩子們惹禍打架常常由父母牽著去對方家長那裡投告，評個理。萬家寶被打后什麼都沒有，因為他在兩歲多的時候，母親就死於火災。本來她可以不死的，那時都是茅草屋，稍不注意就有火災發生，她奮力救出三個兒子，自己又衝進火海，想搶點東西出來，就在她進去時，房梁塌下來了。那個時候劉傳經不知道這些情況，知道了他一個年少學童也不能深想。

已經是第二天了，還有一天，劉傳經的靈魂就要被收編了，他得趕緊去沙河隊看看，哪裡有他童年青年時期的記憶。離開了父母的墓地，他登上渠道左側的大堤南去再沿著防洪大堤一路向東。

上得大堤，長江靜靜地向東流淌，水位很低，對岸煙囪林立，那裡就是十里鋼城——武漢鋼鐵公司。他的大姐，二姐，三姐和小妹都生活在那裡。順著江流可以看到長江拐彎向東南，那個拐彎處就是新洲陽邏鎮。

沒一會兒工夫，劉傳經看到了自己的故鄉沙河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