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當是如此

白慕華撫上了自己的臉，好像在說玩笑話一般略帶著隱隱的苦澀，喃喃道：

「也只有苒苒與淑華姐姐那樣好看的人才能穿戴得出這些東西的美吧，不像我，有這樣一塊東西在臉上，再怎麼都不行的。」

林氏眼神微動，聽了這話心中一痛，只覺得自己著實對不住這女兒，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如何去安慰，半晌，別過臉去。

「我倒覺得它看上去很特別啊，若是尋常形狀到不覺得，但慕華姐姐眼下的這塊。」楚月苒用指尖在空氣中勾勒描繪。

「難道不像一朵芙蓉花嗎，興許慕華姐姐前世是什麼瑤池的芙蓉仙子，所以才有了這個旁人都沒有的印跡。」

白慕華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趕忙叫丫鬟取來了一柄銅鏡，對著鏡子左右反覆端詳，果真從一個角度看過去，真像一朵半開半闔的芙蓉花。

「呀，好像還真是的。我平日只覺得它礙眼的緊，但被今日被苒妹妹一說，倒好像，也沒有那般丑了。」白慕華眼中的失落稍稍褪去了一些。

「美與不美原本就沒有一個衡量標準，慕華姐姐又何必拿那些刻板架子往自己身上套，在我眼裡，在淑華姐姐還有這些家人眼裡，慕華姐姐就是最美的了。」

楚月苒溫和的淺笑，將方才白慕華愛愛不釋手的雲錦又重新交還到她手裡。

「慕華姐姐皮膚白皙到讓人羨慕的地步，穿這顏色想來在合適不過了。」

「我也有能讓別人羨慕的地方？不是騙我的吧！」

白慕華詫異的拉過楚月苒的手追問，連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還有值得別人羨慕，而不是憐憫的地方。

「自然不是騙你的了。」

楚月苒拉開袖子與白慕華的放到一處去比較，很快就證實了說法。

只因白慕華成日被林氏拘在將軍府里，鮮少能曬到太陽，所以膚色比之白淑華與楚月苒都要白凈光潔許多。

「只不過平日姐姐都將目光著眼於一處看不慣的缺憾不足，倒忘了自己身上還有許許多多的閃光處是別人求不來的。」

林氏聽到楚月苒說出這一番話，眼裡不僅有點濕潤，看著楚月苒的眼神，滿是感激與欣慰。

又轉而握住了白氏的手，道：

「小姑，你當真教養出了個難得的好孩子。」

「姐妹之間本就該如此的。」白氏笑了笑，寬慰她道。

被楚月苒這幾句話的開解，白慕華只覺心結打開了大半，撫摸著那手中塊細軟如煙的衣料，滿眼皆是喜歡。

不過想了想，又感慨道：

「不過若是有可能，我還是想沒有這塊印跡，那樣便能到處去走走逛逛，像淑華姐那樣在太陽下騎馬射箭，就算晒成了黑猴子也不要緊。」

「慕華，你妹妹都與你說了那樣多掏心窩子的話，你若還糾結此事，倒是辜負了她的一番良苦用心了。」林氏上前將白慕華摟在懷裡，點了點她的額頭道。

「那我也只是那麼一說嘛。」

白慕華撒嬌道，不過也從這裡可以看出她確實是好了許多，畢竟以前的她是斷然不會把這些想法說出來的。

「其實，若慕華姐姐當真想想去掉，我倒也有個法子可以試試，但是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夠成功。」

楚月苒看著白慕華與林氏，再三思量后，還是說了出來。

「當真有辦法？」

林氏聞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白慕華雖未開口，但眼裡也是驚訝。

只是林奭眼裡的光很快就黯淡下去，輕嘆一聲：

「其實我們從前也於各地尋過許多名醫，試了許多方法，但都不見成效……」

「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得到的一個偏方，據說將珍珠、人蔘、甘草、紅花等藥材研磨成粉以花蜜晨露調勻，每日敷面，可有凈膚祛斑的奇效。」

說是機緣巧合，但其實卻是楚月苒前世為討好最喜護膚駐顏的婆母常氏，在研習醫術之外，翻閱了全藏書閣的古方醫典，又問詢了幾位太醫的意思，這才制出的方子。

結果的確幫常氏祛除了因年老而生出的褐斑，也讓常氏難得待她不那般刻薄了一段時日。

但是因為不確定白慕華面上紅斑的成因，又怕給了她希望最後卻不盡人意，所以直到現在才說了出來。

用與不用，全憑她們決定。

林氏低頭看著白慕華，於她而言自然是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可能的機會，但是從前每一次失敗，都會讓白慕華更加絕望。

縱然白日里還是說說笑笑毫不在意的樣子，夜晚卻一個人蒙在被子里哭。

聽到從屋裡傳來的嗚咽聲，讓林氏這母親痛到錐心刺骨，漸漸的，也不敢再多嘗試些方法。

「難為苒苒你的一番好意而來，只是，要不還是算了吧……」

就在林氏打定主意謝絕之後，白慕華自己卻認真而堅定的開口：

「不，我要試。」

「慕華？」林氏吃驚道，畢竟從前也是白慕華自己告訴她們自己不想再治了，不要再替她費心找什麼醫師偏方了，怎麼這時候就突然改變了主意？

白慕華勾起唇角，露出一抹爽朗天真的微笑：

「反正現在我也不那麼討厭這塊紅斑了，治得好算是意外之喜，治不好我便繼續當我的芙蓉仙子，試試又有什麼要緊呢。」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還是不知為何，楚月苒總讓她覺得十分值得信賴，好像從自己這位妹妹嘴裡說出的話，沒有十分可靠也有九分。

「那我可就把我的臉交給苒妹妹了。」她牽起了楚月苒的手笑眯眯道。

林氏這才鬆了口氣，歡喜的快要哭出來：

「苒苒，你真像是上天派下來救慕華的一般，若真能幫到慕華，那你便是二舅母與二舅舅的恩人了。」

「舅母莫說在這等生分的話，我答應，也一定會盡自己全力去幫慕華姐姐的。」楚月苒認真的說道。

那些害她的惡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但待她真心的，她也必定會盡全力以回報。

恩怨分明，當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