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潛意識

第三百二十章 潛意識

原本以為進入到小司徒的回憶里,會看到他離開我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誰知道最先浮現在眼前的畫面,卻是一片血海。

自然不是地獄道里真正的血海,卻也的確是血的海洋。我無法估量蜿蜒在地面上匯聚成河的血液,會是死去多少條生命才能達到的場面,僅是那片揮散不去的血紅,就足以成為永生的夢靨。

耳邊傳來一個孩子的哭泣聲,我急忙操縱著魂能上去幾步,只見到血泊中一個渾身染血的孩童正自哭得傷心。

他看起來並沒有遭受到外傷,臉上以及衣衫上的血跡似乎是被旁人的鮮血所濺。但也足以對一個孩子造成無法彌補的恐懼,和精神傷害。

血泊、幼童,前方則是一個火光衝天、濃煙瀰漫,看不清輪廓的村落。

一瞬間的迷茫過後,我頓時醒悟到這裡是司徒衍的回憶。我所能看到的,都是他今生今世曾經歷過的。

血泊中的孩子仍然在抽泣著,那樣的驚惶,那樣的無助。我小心翼翼的走過去,明知道自己在他的這段回憶中根本不存在,也如同真實場景似的不敢驚擾。

那孩子無意識的抬起頭來,看起來也就是兩三歲的模樣,小臉上血漬的猙獰也阻擋不住面孔的俊美清秀。大大的眼睛經過淚水的洗禮並沒有變得清澈,反而猶如蒙上了一層紅霧。

即便是心中有了預感,我看到這個猶如是司徒衍縮小后的男童,心中仍然覺得震撼。幾乎毫無二致的五官,哪怕是小司徒長大成人後也不曾有大的改變。

這片回憶是司徒衍小時候的事情嗎?他司徒家皆是一脈單傳,所以自他父親司徒傷被結義兄弟殺害以後,他母親本就身體衰弱,又因傷心過度沒過多久也撒手人寰追隨夫君而去。

楚爺出於朋友間的道義,才將孤苦無依的小司徒接走。但是那個人又豈會親自撫養孩童呢?於是過不多久又把他轉送入恩濟齋內習武,直至他長大成人後才告知身世。

這些都是據我所知的小司徒的來歷,但顯然與此刻的場面頗不相符。司徒傷是在小孤山被法慈失手殺死的,他的妻子是死於悲傷過度,那麼眼前的一切又該作何解釋呢?

冒著黑煙破敗不堪、即將化為廢墟的村落,遍地將枯草染成恐怖的血紅色的血流,顯然是一出滅門慘案。更恐怖的是,不單單是某戶人家被滅,竟連整個村寨都雞犬不留。

就目前所看到的諸般景象,無疑絕不會是幼年時的司徒衍應該遭受的,如果他真的是公道大俠司徒傷的獨子。

想到這我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難道司徒衍並不是司徒傷的兒子?他的身世另有隱情?

不可能,怎麼可能!我急忙又推翻了這種假設,楚爺是誰,以他的精明又豈能認錯故友的遺孤呢?司徒衍若然不是司徒傷的兒子,他又有什麼理由另眼相看呢?

猜想雖然被迅速否定,但仍然解決不了我的疑惑。小司徒原本清澈透明的身世,因著這段詭異的回憶而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但是我又堅信著,的確是屬於他今生今世的回憶。是的,我也有想過或許與無情的情形相類似,有可能是司徒衍前世的經歷,被我運轉「搜魂術」強行攝取了出來。可是出於一點重要的原因,我還是否決了這種猜測。

那就是司徒衍的暈血症。他是在13歲的時候被送到我身邊的,而在此之前,也就是他很小的時候,病根就已深種。小司徒的第一個代師授業的師兄蕭凌風,也一早就知道他的毛病,所以才始終關照有加。

無情接手后的細緻呵護,一方面是來自於想要他健康成長的美好期許,另一方面也是因著他的暈血症。司徒衍的病症決定了他永遠做不成合格的嗜血殺手,一味的強求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按照溫子曦作為醫者的解說,任何病症的爆發,都是需要有誘因的,而這個誘因也正是患者的病因。就比如無情的暈血,那是來自於幼年時期人血饅頭的血腥滋味,以及之後歲歲年年一路走來的踏血而行。

如果按照司徒衍為司徒傷遺孤的身份來診斷,在他的童年乃至幼年,完全找不到能夠引發暈血症的主因。

那麼要是加上這段回憶的話,無情就有理由相信,正是這片修羅地獄般的血海,才足以造成了日後小司徒的暈血。

所有對鮮血無端恐慌的人,都曾親身經歷過一個與血腥有關的過往。那是我們今生無法磨滅的開場,也是回憶的殤。

我蹲下身仔細打量著年幼的司徒衍,他還太小了,無論頭腦還是心智都不足以記住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搜魂術」固然能夠搜尋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種種記憶,但是由於無情受修為所限,只能徹底搜尋自身的回憶,卻還達不到詳實的搜尋別人。

所以這段回憶確切的說,並非是被司徒衍所牢牢記住的回憶,更加不是他銘刻在靈魂上的清晰過往,而是他始終在沉睡著的潛意識。

正是出於這個潛意識的支配,他或許不再記得自己因何而害怕鮮血,卻將癥結繾綣入骨髓,並始終陪伴著他如影隨形。

今日無意之中,我竟然找到了困擾司徒衍多年的暈血症的病因,是否也該因此而感動慶幸呢?可是我卻半點都高興不起來,任是誰獲悉到被自己愛如珍寶的孩子居然有著神秘而曲折的身世,恐怕也無法心生喜悅的吧。

眼望著哭得精疲力竭,漸漸呈現出一種獃滯而麻木狀態的小小司徒衍,我的魂能傳遞給心臟抽搐的疼痛感。

張開懷抱想要擁抱他的孤單與無助,卻毫不意外的撲了個空。我是他回憶里的虛無,無情師姐再強大,也終究溫暖不了他的曾經。

這是一種哪怕頂級強者也束手無策的遺憾,我們有能力可以改變自己亦或是他人的現在與未來,卻永遠也無法改變已然發生了的過去。

我一直以為,無情的身世十分凄涼。可是在腳邊這個稚兒面前,我的心酸過往簡直不值一提。他到底遭受過什麼?他身後那個村子又究竟被何人所滅?司徒衍與整件事又有著怎樣的聯繫呢?

如果我試圖在他的潛意識裡尋找答案,恐怕是白費心思了。人的潛意識,若然比喻為一個精神世界的話,則是一個模糊的、憑藉身體本能反應而構建的朦朧世界。它本身就是終年籠罩著濃霧的,連自己都解釋不清、捕捉不到,外人更加無法從裡面獲取到足夠清晰的事物。

於是我不再糾結於其內,飽含深情和不舍的目光,留戀的在小司徒被淚水浸透的小花臉上徘徊了良久,我緊咬著牙關狠心退出了這段含糊不清的回憶。

魂能繼續深入性的探索著,司徒衍的靈魂就好比是一片海洋,我的意識潛在裡面遨遊著,尋找自己想要得到的訊息。

相比他的不凡身世,此刻對於無情更重要的事情其實是最近發生的回憶。所以哪怕我心底再好奇再困惑,也不會顧此而失彼。

無論司徒衍的父親是司徒傷還是另有其人,對我來說都沒有什麼不同。我只知道,他是我精心照看多年的孩子,他不能有絲毫的閃失。我只知道,他離開我多日的回憶,才是我必須要收穫在心的重點。

每個人的靈魂最深處,都有一個內核,也就是記憶的凝聚點,只要我的魂能線能夠插入到司徒衍的記憶內核里,就不難獲取到他的全部記憶。

我的意識在他的靈魂海洋里漸游漸深,卻真的猶如海洋一般,越去往深處,阻力也就越大。到得最後,海水遨遊的狀態竟轉變為了置身泥潭的觸感。那內核看起來明明離我很近很近,就像是我們抬首仰望彷彿唾手可得的星辰,卻怎樣也抵達不到。

咫尺天涯,不外如是。

無情是個犟脾氣,不達目的決不罷休。我通過這條陰陽魂能線的傳輸,將身體內的所有內息全部調動起來,陡然間將那條線條狀的魂能撐粗了數倍。

因著靈力的加劇,我的意識也終於擺脫了泥潭般的束縛,一個猛子插入到司徒衍的靈魂內核中。

「哎呀!」我隨即大喊了一聲,彷彿被人用鋼針在最脆弱敏感的地帶扎了一下,我的魂能觸電般的退了出來。

這還並不算完,這股尖銳的力量一鼓作氣的將我的所有痕迹都逼退出司徒衍的身體之外。

司徒衍的魂能不但強烈的排斥著我的入侵,竟然還主動攻擊了我的魂能?當我的意識回歸身體后,立刻得出這樣一個結論。

我急忙勘察了一番自己的魂魄,發現受到了輕微的損傷。雖然不是特別的嚴重,卻也需要無情運功調養多日才能彌補。

一個魂魄已然遭受到損害的司徒衍,他的魂能居然仍舊能夠攻擊到我。哪怕主因是出於無情的措不及防,但那份魂能的強大感也著實令人心驚。

可幾乎是立刻,另一個念頭浮上心頭,司徒衍的魂能若是這般強大,怎會被「噬魂蠱」所侵犯呢?他的魂能即便是在昏迷不醒中都知道反擊我這個外來者,又為何不能去抵抗「噬魂蠱」呢?

難道他的中蠱,是一種自願的行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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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之任是無情也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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