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送外賣送命

「嘀嗒。」

「嘀嗒。」

這是時間流逝的聲音。

假如生命是可以提前預知的，當最後一天進入倒計時，你將如何渡過？

高中或者什麼時候是不是寫過類似的作文？

記不得當時是怎麼想的了。

眼前這個身形矯健，樣貌風姿颯爽的男人正是寒冬俊。雙眼緊緊盯着一個赤紅色半透明顯示器，他正在努力回憶著，因為興許就能用上。

距離死亡還有：23小時12分鐘18秒。

「不行！殺豬剝奪的時間太少了，這樣下去等於慢性死亡！一定要再想別的辦法才行。」隨着酒勁上頭，全身發熱人也跟着漸漸睡去。

大災變降臨，寒冬俊「僥倖」從一場戰損率超過95%的人類保衛戰中存活下來。

沒經歷過戰爭的人，總是充滿好奇，而他卻一直閉口不談。

只有在夢裏，一聲聲隊長，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如期而至。

一陣夜風拂面，吹得衣袖隨風搖曳。

受傷退役，又扛起了6家28口的生活重擔。

寒冬俊平日裏靠送外賣和拾荒勉強維持生計。

本以為生活就這樣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了，哪知道「明天」來臨，讓他遇到了這麼一檔子事。

天開源星，末世歷18年8月16，一輪金黃的圓月高高掛在天空。

眼前的海航行市作為人類五大基地市之一，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擴建，目前約有兩億多常住人口。

車水馬龍的街道上飛梭如矢，摩天高樓鱗次櫛比，一到夜晚四下燈火輝煌，令人置身其中恍若白晝。要知道這還只是外環一區，以高新技術公司為主的區域。難以想像內環五區那些世界500強入住的地方會是怎樣？

燈光的邊緣，不起眼的小角落。

泛白的工作服，一個大水壺。

坐在外賣站點的寒冬俊抬頭看着衛星電視轉播，直到裁判員吹響比賽的終場哨，才悻悻然地起身。

「真臭！踢的什麼玩意兒。」

手裏的熱敏紙被他隨手一捏一揉。

完美的拋物線，準確落入垃圾桶。

100塊錢又打了水漂。

試問錢沒了該怎麼辦？答案當然是再掙。

打開兩隻手機。

「滴滴，滴滴。」

「您有新的訂單，請注意及時處理。」剛開啟自動接單，外賣信息採集器上就顯示來活了。

顛兒顛兒來到一家門臉不起眼的小飯店門口。

「老闆，1號單取走了啊。」寒冬俊沖人笑笑，把餐食穩穩放進保溫箱。

屋裏男人的表情很酷，隔着7、8米距離也不說話，朝他點了下頭。

小電驢一胯，溜溜。

「唔，話說這家飯店是又換老闆了嗎？今天看着陌生。」

可惜了。寒冬俊就沒往深處想。

因為身處亂世，生意本就難做，所以開店易主也是常有的事。

6平米不到的后廚，雜亂地擺放着各種科技與狠活。

這個身高一米九，長得像座山一樣的男人慢慢蹲下身子，腳邊血泊中躺着一具屍體。

木訥地拔出匕首，在乾淨的衣服上擦了擦。至於接下來的事，自有「清道夫」會來處理。

一路過街串巷，風馳電掣。沒有擋風玻璃的關係，感受到了秋風刮過面頰的感覺。

甩尾入彎，這會兒已經來到了目的地，興源大廈。

在門崗的熱切注視下，規規矩矩的把車停在指定區域。

本來像這種高檔寫字樓是不允許外賣上去的。

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客戶備註說必須送到本人手上。

要不然，差評。

明亮的大堂里空無一人，只有悅耳動聽的弦樂聲絲絲入耳，沁人心脾。

「晚上好，請隨我到這邊進行訪客登記。」一道酥柔的妙音從同聲翻譯器里傳來。

刷了下工作證，道閘開啟的剎那，人已經一個閃身鑽了進去。

要說身手，那是以前從槍林彈雨中磨練出來的。

AI機械人還杵在原地叭叭說着注意事項，他已經乘坐電梯來到了13層。

一塵不染的走廊，可見倒影。

抬頭，天源生物科技的金字招牌赫然在目。

「晚上好先生。請出示下您的身份證件，我們需要對隨身物品進行例行檢查。」

好傢夥，一名荷槍實彈的安保人員慢慢走了過來。腳步沉穩的樣子，看在寒冬俊眼裏很是熟悉。

至於他同事，正一臉戒備地望着這邊。手掌摸著腰間的動作，你丫是認真的嗎，這他喵什麼公司？

心裏可以不忿，但身體那叫一個配合，趕緊把工作證和保溫餐箱統統遞過去。

「麻煩你把口罩和帽子摘了。放心，我們這兒絕對安全，沒有病毒。」

這話說的多餘，寒冬俊這種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壓根就沒聽說過從事研究末世病毒的天源生物。

就在另一名安保準備打開餐箱的時候，厚重的防爆玻璃門緩緩打開。從裏面急匆匆地走出來一位衣着光鮮，貴氣逼人的中年男子。

「老王，麥克。這是艾迪遜教授訂的餐，讓那個外賣小哥送一下進去。」男人的謊言總是張口就來，乍一聽合理實則漏洞百出。

「好的，安總。」

領導出門接引，兩名安保也是放鬆了警惕，畢恭畢敬地退到兩邊。

一路無話，在後面緊緊跟着。

這麼大個公司，說真的還是頭一遭進來。

每走一步，四周的燈源就會自動點亮，人就像穿梭在時空隧道里。

沒曾想，樓層裏面還有電梯。難怪外部電梯上沒有14層按鈕。

「艾迪遜教授在二樓實驗室，最裏面的那間。你待會兒把外賣送進去。」中年男人很是傲慢，根本不拿正眼看人。

說話的工夫，電梯已經到了。

二層門口，這回可真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別看這沒有安保，但防禦級別有增無減。瞅瞅腦袋上的那是啥，自適應電控火力系統。要不是人家說了這是實驗室，還以為進了銀行金庫。

隨着男人在門禁上輸入一串密碼，牆壁上探出個光學識別鏡頭。

「開啟虹膜掃描。」

「掃描成功。晚上好，安知俗先生。」

厚重的機械艙門緩緩打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純白世界。

「看着有點像電影里的太空艙。」這個念頭在寒冬俊的腦子裏一閃而過。

3、4米寬的走廊一眼望得到底，兩側像魚骨似的排列著一個個透明實驗室。

「好了，趕緊送進去吧，別讓教授等急了。」安知俗說完這句話后，人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明明看着不遠，但越往深處走，越令人吃驚。

白茫茫的一片，彷彿有某種魔力讓人忘卻時間。等想起來回過頭時，身後的機械艙門早已經緊閉。

「是不是很震撼？」突兀的聲響叫人心悸，聽語氣應該是個不好說話的老頭。

下意識地反應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全身瞬間繃緊，警惕地掃視四周。

「那個，剛不好意思。艾迪遜先生的外賣，麻煩出來簽收下。」

寒冬俊現在的心跳最起碼140，心想着以後再有這種單子說什麼也不送了。

「我的外賣？你不是撒旦派來的殺手嗎？」

不按套路出牌，讓艾迪遜這邊CPU有點燒。原本一切盡在掌握得成就感正如潮水般退去。再想到設計好的台詞沒用上，教授最後越想越氣。「我不管你是誰，現在給我滾進來！」

沒好氣的一句話后，走廊重新變得安靜。要不是遠處那道艙門正在緩緩開啟，真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深呼了一口氣。沒啥大不了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客戶嫌棄。

走進房間的瞬間，終於認識到了什麼叫做知識分子，140平米的空間目之所及全是書。小心翼翼地行走，這他娘遨遊在知識的海洋里了。

「您就是艾迪遜先生吧？下次…」本能的想發幾句牢騷，但迫於之前收到的評價想想還是算了。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祝您用餐愉快，方便的話麻煩給個五星好評。」放下餐食，標準的結束語。

「等等！」看到年輕人轉身要走，這會兒換艾迪遜着急了，趕忙把人呵斥住。「你確定不是來殺我的？」

「老爺子，您別拿我開玩笑了。我那還有很多活呢！」老傢伙不是神經病吧？寒冬俊在心裏暗道。

「媽的！別走！」一步邁上來的速度可是不慢，至少和滿臉的老年斑不相符。這貨也在心裏想，老子啥都準備好了，結果你說不殺就不殺了？

都說泥人尚有三分火氣，哏起來的寒冬俊也顧不得好評不好評了。「你要是真想不開就往那馬路上躺，搞不好還能賠個百八十萬的。」

「小，小兄弟，萬事好商量，實在不行我可以給錢！」

聽說過送外賣幫人倒垃圾、取快遞、洗衣服拖地抱孩子的。今兒可倒好，自己買兇殺自己？這算什麼劇情？

對！他是很缺錢，可關鍵這錢得有命花才行啊。

「不不不。」寒冬俊眉頭緊皺，連連擺手。「樓下，樓下有一個你們公司的，我這就去把他給你叫上來。」

話音未落，房間中心的一台奇怪設備隆隆作響，眼看着逸散出陣陣白毫。才短短几秒，屋子裏霧蒙蒙一片。

「快！快殺了我！要來不及了！」此刻再看艾迪遜的神色，迫不及待中還帶着些躍躍欲試。

「***！」罵完人甩手就走，天才的內心果然都是瘋子。

難道要它自己動手？艾迪遜最後從口袋裏掏出了把裁紙刀。

割腕？太慢。割喉？好像都很疼的樣子。實在下不去手，已經快要急瘋了。

下一秒，耳邊「轟」的一聲巨響。距離爆炸中心最近的艾迪遜終於如願以償，支離破碎。

寒冬俊整個被衝擊波掀飛，身體都來不及感覺到失重，就被狠狠砸在那扇鎢合金大門上。

抽搐著撐開眼皮，鮮血從嘴角溢出。

是他送來的外賣！炸彈？

恰巧耳邊又傳來了這麼一句扎心窩子的話：「警告！檢測到目標生命體征消失，實驗室將在一分鐘后自毀，請無關人員迅速撤離…」

「我去！這是連掙扎一下的機會都不給我嘛？」反覆傳來的警報聲異常刺耳。傷勢嚴重外加急火攻心，寒冬俊一口氣喘不上來，滿臉憋得青紫。

死亡，原來就是這種感覺。

窒息到心臟室顫的滋味真不好受。

頃刻間，無助、後悔、絕望等等負面情緒一擁而上。

隨着意識的一陣模糊，腦袋開始發空。

「爸、媽、兄弟們終於又能在一起了。」彌留之際的一抹微笑充滿溫馨，可惜心中還有執念。「陳璐璇你要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