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齒輪

舊伊甸綜合基地，乾部下屬單位中央情報室。

已經兩百多年沒有熱鬧起來的地方突然一片喧囂。裏面坐着的每一個人都一臉嚴肅，額頭上掛滿冷汗。平日裏總被其餘部門戲稱為茶館的地方此刻儼然已經進入了戰時狀態，即使已經是換班時間，已經在崗位上坐了一天的處理員們依然堅守在崗位上，大量數據和情報在此匯聚、分析、下放。長年處於閑置狀態的運算核心此刻已經接近超頻，清閑時甚至會被拿來播放搖籃里創作的文藝作品的大屏幕被快速刷新的數據佔滿。被緊急警報通知過來的輪休人員統一站在房間的空地里，緊盯着大屏幕上的每一個讀數，想要從這些異常飆升的數據里分析出任何蛛絲馬跡。而在房間中心的高座上坐着的一位穿着幹練風衣的銀髮女士，此刻正皺着眉頭盯着眼前的交互面板，似乎想到了什麼。

兩小時前，搖籃鄉軌道上外面掛着的幾個以太探針突然檢測到一絲不合常理的以太波動，探針忠實的將這次波動的數據遞交給了基地的總運算核心。經過核心智腦分析過後的數據便呈遞到中央情報室的一個處理員手上。

「你來看看這幾個讀數」處理員捅了捅旁邊的同事，「搖籃鄉的以太海已經平穩了很多年，現在突然跳了一下，需不需要跟嬋女士彙報一下？」

同事伸過頭來看了一眼，略加思索：「我也不太清楚，上一班情報局人員跟我們交接之後到現在也有快一百年了吧，至今還出現過異常。」他抬起頭看了看房間中央正低着頭打瞌睡的女士，低聲道：「要不跟女士說一下？我看她也不是很忙的樣子。話說這是哪個單位的探針報的數據，會不會是誤報？」

處理員低頭啪啪的敲著交互端，將信息匯總發給女士后調取了探針的信息瞧了一眼，轉頭和同事繼續閑聊：「嘖，是日冕防禦艦隊的探針，那已經可以排除探針的問題了。」

同事聽了也嘖了一身：「那幫傢伙，有一說一，確實。之前我送情報局新一年的預算報表給女士的時候女士正好在批複他們的預算。從我進房門的時候女士的手就在抖，抖到我出門還沒簽下去，女士那次甚至沒給我打招呼！我看他們恨不得在每個探針上都加裝兩個深空轟炸火炮和一整套以太防護立場。」

「誰說不是呢。」處理員跟着感嘆，「哪像我們，連個看電影的舊屏幕都捨不得換。不過艦隊的錢倒是也不算白花，九燭的作戰單位每次申請火力支援，日冕的支援小組都能在十分鐘之內把火力投射到任意一個坐標，幫九燭解決了不少麻煩。這次也是他們的探針最先發現了問題。話說這次的異常也就那麼一瞬間，他們的探針精度到底有多高？」

「不知道，反正都是燒資源燒出來的」同事哼了一聲，「探針的細節你可以去問問坤部的技術局，技術都是他們提供的。」

「真他娘的帥啊」處理員由衷的羨慕起來，「坐在單兵戰艦里，折躍，俯衝，轟炸，然後在任務簡報里狠狠的留下一筆，也不用跟九燭的哥們一樣苦兮兮的吹舊伊甸上的塵風。」

同事對此嗤之以鼻：「你就知足吧，日冕的人可不能坐在艦隊指揮室里看電影，按他們的服役年限來算，他們恐怕還不知道搖籃鄉里現在搗鼓出了電影這種好東西。」

「那九燭的兄弟豈不是最慘的？」處理員發現了問題，「沒有電影看，沒有戰艦開，甚至沒有輪休，這就是腳男的痛嗎？怕了怕了。」

「有一說一，

確實。」

兩人達成了共識，相視一笑，臉上儘是幸災樂禍。

女士突然開口：「所有人員注意，迅速調集閑置探針對目標區域進行觀察，情報和坐標我已經發給你們了，現在開始，情報室許可權臨時提升至甲四等，自有運算核心解除節能模式，同時中央計算核心支援你們額外的計算量，請務必調查清楚發生了什麼。」

「是！」所有人整齊劃一的回答，沒有人質疑女士的決定是否正確，也不需要任何的準備和緩衝，整個情報局自然而然的切換了狀態，從慵懶冬眠的狗熊變成了冷酷狩獵的狼群。一個個空閑的探針調整了軌道，無數目光匯聚在一個不發達縣城的十字路口，屏息凝神，等待着以太海的下一次翻湧。

短短半小時之後，警報便拉響了整個防禦基地。

「警報，目標區域生成小型封閉式離島。同時伴有劇烈以太震蕩，疑似有神性介入。」虛擬心智用毫無起伏的無感情聲線彙報著這個足以拉爆情報室所有人血壓的消息。

「繼續觀察，全基地警戒等級提升至戰時三級，對九燭閑置的授名小隊發佈動員令，加大算力投入，我們需要知道離島裏面發生了什麼。」女士站了起來，有條不紊的發佈指令，「諸位，自五百年前的慘淡勝利后我們已經等待太久，如果新一輪的戰爭即將到來，基地必須為此做好準備。」

女士恰好好處的命令壓住了情報室即將沸騰的血壓，每個人都冷靜了下來，把心思放回自己手頭的工作。

久違地，情報室的齒輪開始飛速運轉，將已有的命令與情報分發至基地的每一處崗位。平時少有發言的指揮頻道里，各個部門相繼就位，閑置時方便管理而下放至零件的權力被高效整合，人員調動，算力分配，直到已經許久沒有出現的消息再次出現在頻道的置頂——最高統籌機關「兩儀」，上線。

而後便再次陷入沉寂，彷彿屏住了呼吸。

數百年來，盤踞在舊伊甸大陸上的沉睡巨獸重又睜開了眼瞼，望向遙遠的仇敵。磨牙礪爪，等待着戰爭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