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慮
不管房內的主人家如何商議啟程回京，滿月她們這些小丫頭子倒卻還不知道，依舊做著自己手頭上的事。
這件事沉寂了一早上，到下午才在奴僕中間傳開來。
大家原本都知道祝家在這裡待不久，本來就都有隨時離開這裡回京的準備，只是咋一時間聽到要離開這裡的消息，大家卻都變得人心慌慌起來。
卻不知道哪一家要跟著主子上京？哪一家卻要留下來看守這所老宅子？
那平時主子跟前得臉的婆子丫鬟們個個臉上都喜氣洋洋，那略微沒臉或者不得勢的僕婦丫鬟，面子上都不好看，憂心忡忡，就就差把擔憂寫在了臉上。
滿月也是將將傍晚時分才知曉這一消息，初聽說，很是怔愣了一會子，對她來說，已經是這祝府的丫鬟之一了，離不離開倒是都無所謂。
只是自己的根在這裡，家裡雖是那不堪模樣，但卻有一個姐姐叫她日思夜想的挂念。
滿月心不在焉的做著活，看著丹桂竹棉她們也有喜有憂的進進出出，倒也給自己添了一絲惆悵。
祝夫人有令，說是各家院子都需要留一個人來看守。
她們薔薇院，雖說都是小姐身邊的丫鬟，但也需要有一人留下來打掃看門戶。
聽那葉婆子說，在淮京的宅子里，主人家體面，連著奴僕們也體面，那各房油水更是多，便是隨處打個滾，也能沾上一身油水，叫人眼饞肚飽。
大家便都各走各的門路，想要跟著去淮京。
可總得有人留下來，這人卻是誰呢？
薔薇院里也有暗暗較勁的，大家都爭相討好八姑娘身邊的一等丫鬟紅鶯。
只因八姑娘祝芸嫿發了話，「這事叫紅鶯一個人做主就好，橫豎留下一人便可。」八姑娘說完這話，倒是頭也不回的，回了自個的閨房。
留下一眾奴僕，或面面相覷，或各有所思，想著怎麼說服紅鶯，叫自己跟著去，也有那想拿點好處賄賂紅鶯的，直鬧得紅鶯將將三更還不得歇下。
滿月自從聽了這個消息，晚間的飯也沒有吃多少，心裡卻一直想著這個事情。
她不想離開這個鎮子，姐姐還在這裡，牽挂的人還在這裡，叫她怎麼走得開？
倒是隔壁床的香兒倒很能看得開，聽見滿月在床上輾轉反側的動靜，坐起身來勸她道，「什麼事情何故就如此了呢？不管最後留不留得下，都有各自的命罷了，這會兒倒是思慮的睡不著，還不如不去想它呢。」
滿月也索性坐起身來，拿被子將自己裹了個嚴實，聽到香兒這麼說，她乾脆也把自己心裡所思所想說了出來，「我倒不是在思慮如何才能跟著去？」
「我其實是想留下來的，我跟我姐姐感情深，我捨不得她一人在此處，而且我家也在這下面的村子里，捨不得我生長了這麼些年的地方罷了」滿月頓了頓才說道。
「你既有如此想法，便該早早跟紅鶯姐姐說了才是，免得到時候達不到你的心愿，這便可是遺憾的事情了，這卻還有時間，你不妨好好考慮考慮，」香兒勸她道。
香兒聽滿月如此說，以為她也想去淮京，本有一腔話來勸她，誰知她卻捨不得這裡，卻不好再開口。
滿月聽了這話，便也答道，「如此，卻叫我好好的想一想。」
香兒見狀，便又躺了下去，這事情本就是自己的心愿，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別人卻做不得主，只由滿月自己思量去罷。
滿月想著，橫豎睡不著，便又披上了自己的外裳，想去外間走走，散散心裡的鬱氣。
輕輕推開房門，迎面而來的寒氣叫她打了個冷顫。滿月攏了攏衣裳，沿著走廊，打算去那邊的石凳上，坐著好好想一想。
這祝府的亭台樓閣，花草樹木，只單單這鄉下地方，就建的如此富麗大氣模樣，更何況淮京這樣的地方呢，本就是天子腳下，自然比這裡更要好。qs
自己來了這祝府里，將將快到一月，要說這樣潑天的富貴，她也是羨慕的。可她本就是普通人，且又是賣身為仆的奴婢，再有富貴又如何？終究不得自由身罷了。
滿月坐在那冰涼的石凳上，又想起前不久倒台的文姨娘，從高貴的祝家半個主人，跌落到塵埃里的模樣。
按理來說，姨娘可比她們這些小丫頭好太多了，呼奴喚婢不說，見慣了金銀富貴，也懶得屑沾手，端的是富貴無雙。
可還不是犯了事，說被關著一輩子，便被關著一輩子，到手的奴僕金銀等物，頃刻間，全被奪去，過往富貴全都化為泡影。
可見，不管是姨娘，還是丫環，她們的命不值錢，也不是命。
在主家的手裡，高興時能把你捧上天，你犯了事時，那便比腳下的污泥還不如。
與其跟著主人家，過得兢兢戰戰，倒不如在這裡要強些，雖還是主人家的奴婢，卻沒有上頭的主子，倒比跟去淮京更輕鬆些。
滿月坐在廊下的石凳上思考了良久，便打定這樣的主意，自己要留下來，在主人家手裡，命便不是命，在她自己這裡，命可卻是自己最寶貴的東西了。
滿月如此想著，心裡的煩惱又去了一大半，便起身打算回房休息。
卻不想東邊傳來開門的聲響，原來是紅鶯。
「這樣冷的天，如何坐在這冰涼的石凳子上，生病了，可怎麼是好？」紅鶯起先沒注意到滿月，走的近了些，才看到石凳上的滿月，又不贊同的說道。
「紅鶯姐姐，怎麼這會兒還不睡？」滿月也才看清來人，只當她是出來解手的，便起身福了禮，對著紅鶯詢問道。
「一些瑣碎事情煩的我睡不著，便出來透透氣，卻不想遇到了你」，紅鶯也不瞞著她，說出了自己出來的原因。
不用想，滿月也知道紅鶯所指的瑣碎事情是什麼？八姑娘將這事指派給紅鶯，本就因為她是身邊的一等丫頭，管著這院子里的人，這事她也不能推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