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 大祭司

NO.6 大祭司

二度來到氣候-暴風之神馬爾杜克的神殿,看到王子取出的獵槍,迦羅抱在手裡激動得彷彿乍見親人。

凱瑟王子分明也被勾起好奇心,捏起一顆她口中的子彈:「你說……這麼一個小玩意,就可以在幾百步遠的距離外要了人的命?!你確定不是開玩笑?」

「那當然!」

一朝武器在手,迦羅說起話來都好像一下子有了底氣:「哼,想當初要是早點想起這盒子彈,也不至於被王後衛隊追那麼慘了,一槍一個,全部幹掉沒商量。」

王子來了興趣,立刻就想見識一把獵槍的威力,迦羅卻說:「那怎麼行?子彈只有這麼一盒,根本沒有浪費的餘地嘛,當然要等到關鍵時刻才能用。」

「喂,你故意吊我胃口?」

王子幾乎快要養成習慣的往上運氣,迦羅撇撇嘴:「怎麼會,其實我也很想讓你見識一把呢,知道什麼叫威力,再等欺負起人來才能知道什麼叫顧忌。」

王子立刻瞪眼:「你威脅我?」

「怎麼會?我說的明明是事實啊。」

迦羅一臉理所當然:「見過威力才知道該怎麼做才叫明智,對於有常識的現代人,槍口一指誰敢亂動?拿一把模擬玩具槍都能震懾一大片,也就是在這裡發揮不了作用而已。」

王子又開始磨牙了,金駕馬車穿行於街市,大庭廣眾之下他總不好和一個女人扯嗓門上火鬥氣吧?哼,暗下決心等回宮再和她慢慢算總賬。

********

記得上一次穿行哈圖薩斯,她完全被嚇得慌亂不知所措,到如今算是相對放鬆下來,迦羅才第一次有心情欣賞這座古老的城市。還記得土耳其之旅,爸爸帶她們領略的荒蕪遺迹,而它真正的本來面貌,不知要比那片廢墟壯觀多少倍。

傳聞里的赫梯王城哈圖薩斯,是一座依山勢而建的巨大都市,聽一同隨行的小男孩狄克介紹,位於最高處那片最有氣勢的宮殿群就是王宮,而緊鄰王宮,在地勢略低一些的位置,左右對稱各有一座巨石建造的宏偉神殿,東邊那座,據說就是卡瑪王后掌管的金星之神伊修塔爾神殿,與其相對應的西邊這座,則是迦羅冒出來的阿麗娜神殿,還有他們剛剛離開的馬爾杜克大風神殿,位置則正對王宮。赫梯人信奉的三座主神,三大神殿矗立城市最中央,圍繞最高處的王宮,共同形成守護的象徵。

而除了這三大神殿,哈圖薩斯供奉的各路神明更多到數不勝數,從月神阿爾瑪、海神阿魯納、養護神烏倫塞穆、冥神萊爾瓦尼……赫梯人崇敬的神明可以說是包羅萬象。對於這種特質,據說正因赫梯人生性好戰,是靠戰爭起家,如今掌控的廣闊疆土都是從外族手中陸陸續續搶來的,所以在宗教信仰方面也是一併接納,不管哪國哪族的神,拿過來一起敬拜絲毫不在意,幾百年積累下來才會有這般眾神林立的奇景。其它各路神廟,主要都集中在城市以西,粗略統計聽說也有三十多座,因此人們習慣把那一帶稱為萬神廟。

像王子居住的奧斯坦行宮這些重要場所,當然都集中在城市中央的核心區,各路權貴們的宅邸聚居比鄰,放眼望去,華美建築鱗次櫛比,數量壯觀的宮殿群真不知道有幾多家。而在核心貴族區以外,則是範圍更加廣大的平民區,街道密集,市集熙攘,棚戶土屋連成片,一眼望不到邊。

「天哪,讓爸爸看到這樣的城市,他一定會尖叫醉倒……」

迦羅發自內心低聲感慨,王子因此露出一抹驕傲笑容,哼,難得她也會說一句讓人愛聽的話。這樣想著,暗自決定回去后算總賬可以適度減量。

走在街上,一輛馬車迎面而來,看到王子金駕,車上人立刻命令停車讓路,隨即下車來到王子面前躬身行禮。

「呦,是蘇爾曼先生,這是準備往哪去?」

來人微微一笑,回答說:「奉陛下傳召,剛剛從王宮回來。親愛的王子殿下,您在金星祭典上的作為,可實在把國王陛下氣得不輕呀。」

王子一陣咯咯笑,唉,不肖子氣壞老人家,他是時刻都做好準備等著進宮挨罵呢。

而在王子身邊,迦羅則完全被這位偶遇的來客吸引住了。這是個非常俊美的男人,看起來至多只有三十歲出頭,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貴族特有的文弱優雅的氣質,如果說凱瑟王子是一柄劍,他就是一股帶著十足陰柔之美的涓涓水流。一頭順滑黑髮直垂腰際,披散如瀑布,卻絲毫不見凌亂。手按胸前躬身行禮,修長的手指比女人更精緻,而最最讓迦羅在意的,是他抬起頭來,那一雙金黃色的眼珠。

金黃色的?迦羅倍感驚訝的同時,不知為何,心頭竟產生一抹異樣莫名的悸動,在自己還沒察覺的時候,已經被其中妖異的光芒迷惑心靈。

路上偶遇,幾句閑聊,擦身而過之後,她的目光還在緊緊追索停留路邊的那一抹身影:「他是誰?還從沒見過金黃色的眼睛。」

王子告訴她:「拉爾夫·蘇爾曼,他就是職掌阿麗娜神殿的帝國第一大祭司。」

他笑笑說:「從相貌你看出來了么?他也是來自巴比倫。」

迦羅立刻瞪大眼:「你是說……他和卡瑪王后是老鄉?」

王子一陣咯咯笑:「別緊張,蘇爾曼先生和王后不是一路人,他是在巴比倫遭遇迫害逃出來的,是赫梯給了他第二份人生以及令人羨慕的尊榮。他發自內心憎恨巴比倫,哼,被神明所棄的**之都,人類繁盛的發源地,巴比倫也是巫術魔法的故鄉呀。知道么,往日與王后鬥法,他實在幫過我不少忙。如果少了這份力量,憑卡瑪王后肆無忌憚濫用魔法的作風,真不知道更要多害死多少人。」

迦羅聽到了,又好像沒聽見,始終在意的只有那雙好像有魔力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漂亮。」

王子瞪眼側目,喂,什麼意思啊?

當看到迦羅彷彿陷入沉思的失神表情,還在不斷回頭張望尋找,不知道為什麼,他竟忽然覺得火氣上涌:「我說……你該不是看上他了吧?」

迦羅茫然搖頭,心頭縈繞一股莫名的思緒,她彷彿就要抓住什麼,卻偏偏什麼也沒有。

「說不清楚……總覺得那雙眼睛……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隨口回應,沒發現王子的眼皮已經開始亂跳。算總賬!哼,死女人!回宮以後一定要和她加倍算總賬!

*******

自從街頭偶遇帝國第一大祭司蘇爾曼,迦羅就被那雙金黃色的眼睛佔據心靈。回到奧斯坦行宮,全然不顧王子已經很不善的臉色,就拚命追問起關於拉爾夫·蘇爾曼的事。

「為什麼他的眼睛會是那種顏色?數算古往今來所有的世界民族,還從沒聽過有哪裡人會生出金黃色的眼珠,就像……」

「就像獅子對不對?」王子沒好氣的介面,卻好似一語點醒夢中人。

獅子?迦羅立刻恍然:「對對,金燦燦的,可不就像獅子眼么!」

王子不知奉送了多少個超級大白眼,冷哼道:「無知!王者的守護神阿麗娜,座前聖獸就是獅子,他是侍奉阿麗娜神廟的帝國第一大祭司,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眼睛,很奇怪么?」

迦羅聞之瞠目:「就因為這樣?但是……為什麼?侍奉神廟就會長出獅子眼?這其中存在必然的因果關係嗎?」

王子聽不下去了:「我說你這女人有完沒完?別人的眼珠是什麼顏色和你有關係么?」

迦羅說不清,正因為道不出所以然才顯出煩躁:「我從沒見過他,但是……卻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這雙眼睛,那麼漂亮……太漂亮了,讓人都沒法移開視線……難道你就不好奇?他的眼睛究竟是怎麼生成那種顏色的?」

「不好奇!這又是你應該好奇的事么?」

王子開始頭頂冒青煙,憤恨的眼神恨不得掐死他,這個死女人!她是不是真的活膩了?古老世代,男人就是天!試問有哪個出嫁有主的女人,敢在夫君面前大言聲稱對別的男人沒法移開視線?!而且……還能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可是迦羅根本不管這些,莫名的感觸纏繞心頭久久不散,非但對王子的反應視而不見,反而變本加厲在行宮裡四處搜羅起能畫畫的東西。這年頭既沒有紙張也沒有畫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木板木炭權充替代品。然後,迦羅就坐在花園那顆繁茂的無花果樹下,畫起了素描。第一次看到素描畫時,凱瑟王子著實嚇了一大跳,他顯然無法理解一個人的模樣怎能如此活生生的呈現在木板上。但是在短暫的驚訝過後,緊隨而來是加倍的磨牙切齒。

迦羅專心致志畫出來的,居然是第一大祭司的頭像!

小男孩狄克在旁看到,立刻就被栩栩如生的畫像吸引住了。

「哇,這不就是活生生的蘇爾曼先生?迦羅小姐,那天只是在街頭偶然碰到看了一眼,你怎麼就能記得這樣清楚啊?」

迦羅咧嘴一笑:「這有什麼?默記速寫,學美術的入門基本功之一。」

*******

「這個死女人!是不是真的活膩了?!」

坐在奧斯坦行宮通常用來議事會見外臣的正堂大殿,凱瑟王子實在很懊惱的將手中待批閱的文書狠狠一摔。這個時代的文書,通常都是用粘土板書寫,有些時候為了方便攜帶也會謄抄在羊皮卷上。由於用力過猛,粘土板生生摔成碎塊。

一個文官模樣的年輕人,捧著一大摞新呈送的文書板來到王子面前,就用毫無感**彩的冷淡聲音說:「殿下,你被攪亂了。」

王子狠狠一眼瞪過去:「說什麼呢?」

年輕的文官很配合的重複:「我說殿下被一個女人攪亂了,還是一個……死女人。」

他說得輕描淡寫,甚至還帶著幾分幸災樂禍。他叫魯邦尼,是凱瑟王子的書記官,也是一同長大的乳兄弟。這個與王子同年同歲的死黨幕僚,一貫以冷淡理智而著稱,是個徹頭徹尾絕對的務實派,在王子身邊所有近臣中,大概也只有他,敢這樣對主上說話。

魯邦尼不冷不熱提醒親愛的王子:「大戰在即,殿下身為全軍統帥豈能亂心?金星祭典那口氣還沒消呢,當心傳到國王陛下的耳朵里,又要招來一頓臭罵了。」

王子非常不忿的冷冷一哼,在他面前也不隱瞞,一說起來就忍不住又要磨牙:「這個死女人,從水泉里跳出來好像就是專門來氣我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殿下好像被氣得很樂在其中呢?」

魯邦尼格外『好心』的提醒他:「殿下,你說……這該不會也是卡瑪王后玩出來的詭計吧?如果她就是專程被派來整治殿下的,這一次……似乎效果理想,非常成功呀。」

王子嗤之以鼻,卡瑪?哼,才不信那種沒智商的王后能有本事搞定這個死女人。

*******

一張素描畫攪動奧斯坦行宮,迦羅發現自己再也忘不了那個有著金黃色眼珠的男人。說不清道不明,就是對那幅眼珠後面隱藏的真相無法釋懷。帝國第一大祭司……他……有沒有可能幫到自己呢?

對於凱瑟王子,這個救命同時也要命的魔星,幾天下來已經磨得迦羅身心俱疲。抗議無效,天天晚上都被他強拉進浴池,夜夜倒霉的充當抱枕,摸不清哪塊雲彩有雨,害她時刻都要繃緊神經。迦羅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再這樣下去,她遲早要被這個男人吃干抹凈。現在,她基本可以肯定自己沒這份心理素質堅持一年的,也因此越來越急著回家。

說什麼必須一年後趕上金星第一次升起的吉祥日,歸根結底這也只是王子一家之詞。事實真的如此嗎?迦羅分明感覺到,他好像根本就沒誠意送自己回家,那麼,是不是該從其它的途徑,去探尋更加客觀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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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屬偶然拿起畫筆,迦羅卻發現素描畫好像產生了某種非同一般的效力。禮物買太平,給王子畫一張,居然就奇迹般平復了他臭到家的臉色;給侍官長木法薩畫一張,他的態度就明顯變得客氣多了;給小男孩狄克畫一張,興奮小孩舉著畫像四處求證,像嗎?自己真就是這個樣子嗎?哇咧,好神奇……

迦羅一根生花妙筆,居然成了打開各種人際關係的突破口,從橫豎看她不順眼的木法薩,到啰里啰唆教導禮儀的女官大媽,幾天下來已經不復見當初客氣生疏的態度,嘰嘰喳喳圍在身邊,分明全被畫像點燃熱情。

迦羅因此有了主意,看準目標,加倍努力,直混到行宮上下都把她當了自己人,尤其小男孩狄克最興奮,誰讓愛玩是小孩天性嘛。赫然已發展到整天追在身後『姐姐長姐姐短』,跟在王子是主僕,跟在迦羅身邊則更像朋友+姐弟。

「對對,哈娣族圖騰可不就是這樣,姐姐你畫得真像。」

呵呵,學美術的嘛,看到這樣漂亮的雙頭鷹圖案當然不能放過臨摹。狄克捧著圖騰畫,一雙眼睛都亮了,興緻勃勃就和她講述起自己的家。

「我們這個部落是最了不起的,哈娣族還有一個別稱叫做帝國鑄劍師,世代以來專司兵器供給,族中每一個人都是造刀劍的好手,尤其是我的父親,由他親手打造的刀劍,幾乎件件都是寶貝。姐姐你知道嗎,王子殿下那柄整日不離身的佩劍就是我父親專門贈送的呢。」

小男孩狄克越說越興奮,摘下脖子上的金項圈說:「看,還有這個,是離家時大姐親手為我打造的。」

迦羅聽得驚奇:「你還有姐姐?」

狄克點點頭:「我有三個姐姐,她們都很疼我哦。看,這個上面的刻花就是二姐做的,她最擅長干這些精細活兒了,還有裡面這圈文字是送給我的祝福,是三姐非要湊熱鬧刻的。其實她哪會這個呀,就愛瘋玩,看看,好幾個字都刻歪了呢……」

迦羅驚訝的瞪大眼睛,這是……楔形文字?!

楔形文字的發現是20世紀考古學界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幾件大事之一,至今還沒有人可以完全破譯,如果破譯成功將會揭開主前時代很多難解的迷團。現在,迦羅漸漸有點明白父親沉迷於考古的原因了,人類曾經從神跡中走來的歷史,短短几天已讓她見識了太多不可思議的東西。

狄克笑嘻嘻說:「我的這三位姐姐本事可大了,個個武藝高強,她們如果拿起刀劍,全族中沒有一個是她們的對手。」

迦羅失笑:「霸王花!」

狄克托著腮幫,歪頭笑看她:「可是……就連我姐姐那樣的人,看到王子殿下都不敢抬頭呢,你卻整天將殿下氣得半死。迦羅姐姐,你是怎麼想的呀,你不喜歡王子殿下嗎?」

迦羅不愛聽了:「誰氣他了?還有,你的姐姐們為什麼不敢抬頭?霸王花哎,難不成會怕他怕成這樣?」

狄克咯咯一陣笑:「你想哪去了?王子殿下英雄神武,是帝國最善戰的長勝王子,從來沒打過敗仗,殿下又那麼英俊那麼年輕,還至今都沒有正式立妃娶妻,你說赫梯的女兒誰見了他會不害羞,心口不像揣了小鹿怦怦亂跳呢?來到王子面前又怎麼敢抬頭?」

哦,說了半天是說這傢伙萬人迷?

狄克越來越好奇:「迦羅姐姐,能來到王子殿下身邊,你不覺得很幸福嗎?為什麼還要整天氣他?難道你不想和殿下在一起?」

迦羅撓撓頭,嘆息苦笑:「在一起?拜託,你開什麼玩笑?」

狄克不懂:「怎麼是開玩笑?姐姐,你沒看出殿下待你和對別人很不一樣嗎?」

停,停,打住!至理名言: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在迦羅看來,如魔星一般的傢伙現在一切行為都純粹是荷爾蒙在作怪,因為還沒達到目的嘛。

呵呵,少兒不宜的話題,她很狡猾的偷換概念:「狄克,我問你,如果在你的祖母還是年輕姑娘時,你遇見她,覺得對她有好感,你會和她結婚嗎?或者說,在你年輕的時候,如果有那麼一個機會,能遇到很多年後,你已經長大的女兒、女兒的女兒,或者女兒的女兒的女兒,你覺得她很漂亮,但是能和她像戀人一樣在一起嗎?」

哈?狄克簡直被繞暈了,撓撓頭,什麼意思啊?

意思就是,沒有人會和爺爺奶奶輩或者孫子曾孫子輩的異性去談戀愛!更何況是3400年前,都數不清是多少輩以前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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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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