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5 雙子王后

NO.35 雙子王后

迦羅被關進馬庫賽尼的宮殿——黑怒崖。

這是間低矮的小黑屋。與其說是屋子,不如說是窯洞更恰當,人在裡面根本站不起來,只能蜷縮在地上一塊四尺見方的小地毯上。躺下去伸不開腿,站起來直不起腰。

馬庫賽尼說:「這是給奴隸住的地方。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什麼王者的守護神阿麗娜,而是我馬庫賽尼的奴隸——專從**的奴隸!」

馬庫賽尼哈哈大笑:「赫梯的阿麗娜做了我第183號**,不知道凱瑟·穆爾西利聽到這個消息會是什麼表情!

「183號?!」迦羅一臉驚訝,隨即咯咯大笑起來。

「我的天吶!也就是說你每天睡一人,也要大半年才能輪完一遍?這麼龐大的寂寞陣營,你若要保證自己不受綠帽威脅,那將是一項多麼浩大而艱巨的工程啊。」

馬庫賽尼險些被氣暈了,咬牙恨聲:「誰敢有這麼大的膽子,除非他想被丟進獅子坑!」

「是,沒人想被丟進獅子坑,所以也沒人可能會告訴你!」

迦羅放聲嘲笑他的天真:「你身在上位,怎會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結成統一的陣營,同盟之下,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幾百人要騙你一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么。」

「你……」

馬庫賽尼氣得竟說不出話來,他真不明白,每次面對這個女人,原想把從那個男人所受的怨氣在她身上盡情發泄出來,可結果卻總是自己被氣得半死。

「來人,把她吊起來,狠狠的打!」

惱羞成怒的馬庫賽尼,實在找不出別的辦法來發泄怨氣。

誰知這時卻聽一個溫婉的聲音說:「慢。」

一個纖麗的身影走到馬庫賽尼身邊,她背對黑屋,迦羅看不到她的臉,只聽見她輕輕柔柔的聲音說:「殿下不可失態,若是讓娜姬雅公主知道會傷心的。」

她說:「既然這裡已是**,就請殿下將阿麗娜交給我吧。」

馬庫賽尼滿臉不甘,但終於冷哼一聲,憤然離去。

迦羅越看越驚奇,這女子是誰?竟一句話就能喝退馬庫賽尼?

「請退殿下的並不是我,而是娜姬雅公主,殿下最怕讓公主傷心了。」

女子彷彿會讀心術一般,一語道破她的疑惑,然後便緩緩轉過身。

女子容貌之美足以傾城,一顰一笑間盡顯高貴端莊的風範,然而迦羅一見之下卻驚駭莫名,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女子赫然竟是卡瑪王后!

女子低眉含笑說:「我是太子殿下的正室,迪麗婭王妃。赫梯王后卡瑪,是我的孿生姐姐。」

雙胞胎?!

迦羅驚魂稍定,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們實在太像了,甚至連眼角的美人痣都如出一轍,這真的不是卡瑪王后嗎?

「跟我來。」

迪麗婭王妃帶她離開奴隸營房,邊走邊說:「我和姐姐都是巴比倫的公主,迪麗婭和卡瑪,是我們在巴比倫的封號。」

「封號是什麼?」

「在巴比倫,貴族子嗣出生后的頭等大事就是受封,初生嬰兒要潔凈120天,然後便由大祭司抱上神壇,接受神明的祝福。封號不是名字,但卻有著特殊重要的意義,因為這是從神明而來的評價,預示著一生的命運和結局。因此巴比倫王室無論去向何方,都永遠以封號相稱。」

迦羅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說,小孩子一出生就會從神明得到一個評語,而這個評語就是他一生命運的寫照?這怎麼可能,人的命運不是由自己掌握的嗎?」

迪麗婭王妃反問她:「你的命運,是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迦羅被問住了,眼神隨即暗淡下去。是啊,她時至今日所經歷的事情,有哪一件是由自己掌握主權的呢?有多少時候,她不都像大海上的一葉孤舟,只能隨著海流飄來盪去嗎?

王妃告訴她:「迪麗婭的意思,就是恆心忍耐。而卡瑪的意思,是苦毒。」

「苦?毒?」這完全是兩個意思不相干的字眼,怎會連在一起預表命運?

迦羅說:「我看不出卡瑪王後有什麼地方可以言苦。」

迪麗婭王妃微微一笑:「十三年前,赫梯國王蘇毗烏利一世攻打巴比倫,圍困王城達47天之久,國王為求停戰,就把姐姐當作求和貢品送給了赫梯。」

迦羅終於想下來,哦,對對,好像是聽王子說過,卡瑪王后正是巴比倫戰敗后被送來和親的。

迪麗婭王妃輕聲嘆息,喃喃道:「那時姐姐早已有了心上人,卻因天命作弄不得相守,她以傾城之美貌,卻要嫁給一個比自己父親還老的男人了此一生,就一個女人的幸福而言,這樣的人生算不算苦?」

迦羅看著她,心中有什麼地方在隱隱作痛。

「那你呢?迪麗婭,恆心忍耐,這就是你現在生活的寫照嗎?」

迪麗婭王妃又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是自願嫁給太子殿下為妻的。」

「為什麼?」

王妃說:「這是我的劫。有些人做過很多好事,卻可能因為一個錯誤便人生盡毀;還有些人正相反,一生壞事做盡,卻因為一次無意間流露的溫情就降服人心。太子殿下就是這樣的人,而我被降服了。無論別人說他有多壞,在我眼中,他卻永遠都像一個渴慕著溫情卻永遠也得不到溫情體恤的孩子,讓人割捨不下。」

迪麗婭王妃告訴她:「殿下心中有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口,那就是娜姬婭公主。她是殿下的嫡親長姐,也是殿下唯一真心所愛的人!」

迦羅立刻瞪大眼睛,姐弟戀?

迪麗婭王妃看到她驚訝的表情,問道:「有什麼奇怪嗎?」

「她們是姐弟!」

「兄妹通婚不是很常見的事情嗎?」

迦羅立刻瞭然,是啊,她又忘了這是在3400年前。

迪麗婭王妃接著說:「二十多年前,娜姬雅公主也因為政治需要被指婚遠嫁埃及。殿下當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但有什麼辦法呢?殿下從小就是國王最不喜歡的孩子,平日很多正式場合都不允許他出席,這種聯姻大事又怎會考慮他的感受和意見?也就是從那時起殿下變了,他開始崇拜權力,也開始憎恨一切,在拉麥利迦的幫助下,他終於擁有了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但也因這力量而變質,這些年來最令我害怕的,就是擔心有一天他會被這股力量吞噬,成為它的犧牲品。」

王妃的眼中充滿濃重的悲哀:「我常常在想,如果沒有娜姬雅公主這道傷口,是不是太子殿下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迦羅聽說卻不由一聲冷笑:「可笑!世間萬眾,有誰的一生會不受傷害和痛苦?無論在上的王還是最底層的奴隸,大家其實都是一樣的。每個人的生活都會面臨各自不同的關卡和不幸,都一樣會失去很多重要的東西和重要的人,這根本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上天並未應許人的一生一帆風順。在我的家鄉曾有一位哲人說過,人的悲哀並非源於他的不幸,而是源於他認為自己是不幸的。其實馬庫賽尼會變成今天的樣子,你也要承擔很大責任。」

「我?」迪麗婭王妃露出驚訝的神情。

迦羅鼻子一哼:「真搞不懂你究竟有什麼理由要這樣包容他體恤他,你是他的妻子,不是母親。應該就有權利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啊,哈,**就有一百多,那他把你這個妻子當成了什麼?你可以自己說,他有沒有體恤過你心裡的疼痛和苦楚?」

迪麗婭王妃露出痛苦的神色,一言不發。

迦羅接著說:「而如果說他從小就被慣壞了,根本沒有這種體恤別人的意識。那麼你就有義務去提醒他啊,如果連一句提醒和責備都未曾說過,哈,那他再混賬又怪得了誰?」

迪麗婭王妃愣住了,眼淚在沉默中泉涌,悲聲嘆息:「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看來我的預感沒有錯。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莫名的心慌,其實我今日說給你聽的這些事情和想法,都是這許多年積壓在心頭從不曾對人說過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你之後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好像……再不說出來就永遠沒有機會了。因為……看到了你,就如同看到結束的末日。」

迦羅一愣:「你怎會有這種想法?」

迪麗婭王妃露出一抹十足悲傷又諷刺的微笑,喃喃道:「赫梯強兵已然將殿下逼入絕地,到如今,連一個被擄的女人在敵人地盤都可以有這種膽量,口舌無忌,結果……還需要懷疑嗎?」

*******

迦羅與迪麗婭王妃站在露天平台上,而天台下面竟是筆直陷落的深淵。此時,大姐納嵐一行就在山腳下。若非親眼所見,納嵐實在不敢相信竟有人會將宮殿建在如此險峻的地方。

伊賽亞告訴他們:「山崖最高處是王宮,旁邊地勢低一點的是祭祀神殿,而東邊建在地勢最陡峭處的宮殿,就是馬庫賽尼的老窩——黑怒崖。據我打探的消息,你們的阿麗娜此刻就在那裡。」

大姐納嵐眉頭緊鎖,幾日走訪她越來越感到此行面臨挑戰之艱難。整座瓦休甘尼城依山而建,平日身處市井倒還不覺怎樣,但若要接近王室領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山腳下,一道橫亘的城牆將整座城市分成內外兩部分,王室貴族都居住在內城中。連通內外的三道城門平日均有重兵把守,普通人根本無法接近。若不是依仗伊賽亞通天的人脈,她們想要混入內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而地勢陡峭的山崖無疑又是第二道難關,她們要如何不被察覺的上去?又該如何混入王宮?

伊賽亞說:「你們若要救人,只可巧取,不能強攻。」

「問題就在這裡啊。」

薩莉滿眼擔憂:「戰場上拚命倒還容易些,至少沒有後顧之憂,但若要把阿麗娜平安帶出來,可就不是拚命那麼簡單了。」

伊賽亞哈哈一笑:「怕什麼,還有我呢。你以為我的人脈是到山腳就斷了嗎?最遲明天,一定會有消息傳來。」

幾日下來,三姐妹已充分見識到伊塞亞的本事,他不愧是瓦休甘尼市井第一的流氓頭子,薩莉甚至懷疑還會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像他這麼吃得開。整座城市好像都是他家的後院,俘虜圈禁地、巡街衛兵營盤,無論走到哪裡,他只要打個招呼,就可以大剌剌的出入自如。

所有這一切,都和伊賽亞陽光開朗的個性密切相關,他的親合力似乎特別容易讓人沉醉,三言兩語便可化敵為友,一場賭局或酒肉,就可以讓人把他當成生死之交,現在就連布赫,對他也是另眼相看了。

薩莉發現自己的心亂了,事實上自從知道了他是拉麥利迦之子,她就再也無法擺脫心頭那一股莫名的煩亂。究竟是為什麼呢?

「我覺得我愛上你了。」

有一天,伊賽亞忽然這樣對她說,薩莉在剎那間張惶不知所措。

「你胡說什麼?你……憑什麼愛上我?」

她故意讓自己顯得兇悍,卻不知早已是滿面桃花。

伊賽亞又露出招牌似的的笑容:「就憑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姑娘。」

薩莉因這笑容而迷亂,扭頭道:「又是胡說,大姐、二姐明明都是最出眾的美人。」

「那又怎樣呢?我第一個遇見的人是你,這就是天意。」

伊賽亞忽然變得認真起來:「告訴我,你會喜歡這個相信天意的流氓頭子嗎?」

薩莉的心越來越慌,何必再說呢,事實明明已經擺在眼前了不是嗎?但是……

「你是拉麥利迦之子,我們註定是敵人。」

伊賽亞猛然一震。

薩莉的心彷彿要被撕裂一般,有生以來不曾這樣疼痛過:「你為什麼要幫我們?為什麼要攪亂每一個人的心?難道你不知道我們的到來,是為了毀滅你的國家嗎?」

伊賽亞卻反問:「國家是什麼?是土地?還是生活在土地上的人?美索不達米亞平原亘古常在,千百年來,這裡的人們也已不知繁衍了多少世代,沒有人可以毀滅它們,興衰更替的不過是身在高位的為王者。很可惜,我從不認為王是神明的化身,他們不過都是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也沒有什麼不能被取代。」

「是拉麥利迦一手成就馬庫賽尼,才讓你有了這種想法嗎?」

他說:「我的想法是我自己的,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薩莉看著他冷峻的神情,小心問:「你曾說……你和你的父親形同仇敵,為什麼?」

這顯然是一個伊賽亞不願談論的話題,但看看薩莉,他還是說了。

「拉麥利迦一生,心中只有一個人,就是當今國王的長公主娜姬雅,也就是現在埃及的王太后,妮弗提提。除了娜姬雅公主,他從未愛過第二個女人。就連我的母親也是因為娜姬雅公主的指配才被迎娶進門。多少年來,我和我的母親從來不曾牽動過拉麥利迦的心。十年前的一天,我的母親終於因為忍受不了多年冷落,咒罵了一句和娜姬雅公主有關的髒話,竟被他活活打成殘廢,我母親羞憤交加,沒過多久便跳崖自盡了。」

「怎麼會?」薩莉聽得心頭作痛,想不到他陽光開朗的外表之下,竟隱藏著如此悲傷的過去。

「所以你恨他?」

「我一直恨得要命,但是在他枉死之後,卻忽然變得不那麼肯定了。」

看著伊賽亞落寞的神情,薩莉喃喃自語:「你希望得到他的愛,對嗎?而這一切卻在他身死後再也沒有了指望。」

伊賽亞不吭聲,氣氛在無言中盡顯悲涼,薩莉就這樣看著他,很久很久,彷彿下定某種決心,哈娣族人果敢的作風讓她痛快開口:「你剛剛問我,會不會喜歡這個相信天意的流氓頭子。是的,我喜歡你,並且已經深深愛上你了,無論我將來身處何方,無論遭遇多少風浪,我的心,都不會再容留第二個人的影子,它將永永遠遠,完完全全只屬於你一個人。」

伊賽亞被這突如其來的誓言震懾心靈,他無以成言,只有嘴唇在微微的顫抖,忽然張開雙臂,將美麗的姑娘抱在懷中。

「我也對你發誓,只要我活著,就決不放手。」

「薩莉?!」

突然而至的叫聲打散溫柔,二人立刻掙脫開來,轉過頭就看到凱伊站在門外。

「二姐……」薩莉羞得無地自容。

凱伊卻似乎無心與她計較,催促道:「快到街上去,和談使者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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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梯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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