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對

第二章 不對

一腳踩下、仰望天空……白天思緒清醒的每時每刻都能感受到功法運轉的感覺——秒極了!

從正房出來的尹鈞目光一寸一寸刮過自己一手設計請人修葺的家。

爺爺採到的第三株以銀幣作價的藥材,換成了錢以後,自知時日無多的老人,給孫子翻修了原本的寒舍。

雒水村原本只有黎氏一姓十幾戶人,後來又有人陸續搬遷至此,形成了如今的規模。

村內還有一家店鋪,便是黎氏幾十戶人共有的貨物極雜的營生。

主要為黎氏子弟燒制的轉賣附近村落、城鎮的青磚、青瓦,及村內百姓的田產糧菜和打獵所得的肉、皮毛、爪牙等。

尹鈞拗不過固執的老人,便拿出了經典的兩進四合院的建築設計,順其自然。

後院內垂花門兩側,分別種有一顆四季常青的三尺高小樹,正是父母捨命奪來的會散發熒光的種子發芽后長成,看起來沒什麼奇特之處。

搖頭嘆息一聲,尹鈞踱著看起來非常普通實際上的確非常普通的步伐,慢步向食肆走去,準備吃過午飯便去山上採藥。

他不知道也沒去想村裏人看見自己肉眼可見的變化時,會不會聯想到自己已是武者之事,欣賞著村裏人紛紛效仿蓋起的一座座四合院。

七歲那年,他聽一位前來找弟子門人的老者說過,若自己有朝一日踏入武道,不要急着不間斷的轉化先天精氣凝聚內力。

只修鍊後天精氣,再將內力滯留分散於丹田之中,籍此蘊養先天之損,待與常人無異時,再全力修鍊。

習武已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尹鈞嘗試過老者的說辭后,便一直這般修鍊。

勉強才打通中丹田膻中穴,貫穿半條任脈,有着內力的裨益,如今整個人的精、氣與日俱進,不再是以往那般頹勢。

人一看,哎呀,這小夥子真精神。

「凡哥,來份排骨、來碗麵條。」尹鈞進門看見小胖子又在端著盤肉丁狂吃海塞,忍俊不禁道。

「好嘞,你坐着稍等昂。」易向凡含糊不清的說着端上盤子去了后廚。

尹鈞忽然有種令人汗毛倒立、頭皮發麻的感覺,只因大廳幾人的聊天內容。

「昨天我去鎮上時見到了飛雲宗的弟子。」

「飛雲宗?吹呢吧你,那可是我們邑風郡八大宗門之一,放在整個玄州也是個頂個的大宗門。大老遠的跑我們這兒來幹什麼?你要說是飛雲宗附庸下屬的白雲門弟子我還信。」

「老馬說的是,白雲門隨便拎一個弟子出來,就是我們方圓百里數得着的高手,飛雲宗,呵。」

「我和黎家老六他們一起去的,你們不信去問問我說的是不是真的,飛雲宗和白雲門的弟子我們都見到了,他們好像是在找一個孩子。」

「真的假的?」

爭論吹噓的話聽入尹鈞耳中,像是一道驚雷炸響,真找來了?巧合?爺爺臨終時不以為然的千叮嚀萬囑咐這是要應驗了?

這都過去了十二年了,還沒放棄?所謂的大宗就是這般恆心斬盡殺絕?

故意壓制了吃飯速度的尹鈞聽完了幾人交談的內容,回家以後忙着在東廂房中挑選珍藏儲備的藥材。

觀他一舉一動,都是謹慎異常,一個採藥人竟然對自己珍藏的藥草畏如蛇蠍。

而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尹鈞唯有小心再小心,無它,蓋因挑選的藥草皆含劇毒,一著不慎,極有可能翻車。

熟知藥草成長環境、藥理藥性的採藥人,

雖無藥師調配良藥治病救人、毒師炮製毒藥抬掌取命的能耐,但皆有着或多或少的藥方、毒方在握。

一直都沒有藥師的雒水村,這個角色就為經驗老道的尹鈞爺爺充當扮演。

小病小症村民時常置之不理,身染重疾時又束手無計,只做最後可令己身心安的努力——死馬當作活馬醫。

遇見不輕也不重的癥狀,家中條件稍微好點的村民,則會去大點的鎮落或是城池找郎中,條件稍微差點的,便來請老爺子出手診治。

爺爺去世后,尹鈞接了他的任,平均下來勉強一個月才會有一個病人上門。

他呢,又自知自我根底,有相當高的把握才會出手治療,只不過這種有把握的情況,很少很少。

「哪怕是不加入任何輔葯,單單是研磨為粉末的雙青草,對武者也是致命劇毒,實力越強,效果越弱。」尹鈞猶豫片刻,拎起一朵幾近枯萎的花骨朵塞入口中咀嚼。

而後直接伸手拿起雙青草,投入青褐相間的藥罐,用藥杵緩緩敲打,又不時再加入整株或半株的藥草。

嘴裏還嘟囔個不停,「赤陽花……凝血阻脈,蹄露藤……撫臟律、平腑波……」

伴隨着他神神叨叨的呢喃,葯杵似有韻律的錘擊,藥罐的各色藥草化為了淡藍色粉末,與萬里無雲的天空一般純潔,煞為好看。

尹鈞見狀嘴角微微上揚,小跑取來三個成人拇指大小的白色瓷瓶,藥罐中的粉末不多不少剛好裝滿瓷瓶。

收拾好殘局,伸展雙臂,彷彿是在擁抱璀璨星河,無限期待翌日清晨的到來。

「咔嚓……」

腳底不斷響起的樹枝斷裂聲與枯葉破裂聲,未能讓尹鈞疾行的步伐有絲毫的停頓和遲疑。

天色蒙蒙亮時,他就到食肆中用食早餐,而後走進雒水村東邊山林,身形融入了薄霧之中。

在偶爾遇見的幾個村裏人眼中,他是一如往常的去採藥罷了,歸時不定。

雒水村四周是綿不絕的群山,這個龐大的山脈當中,密集錯亂的分佈着大大小小的村落。

這些村落如果你去細細觀察,就會發現它們都是在遠離猛獸較多的地方紮根。

有的只有十來戶人,有的如雒水村一般有幾十戶人,有的足足是成百戶人。

常年遊走於四周山脈中的尹鈞,對雒水村方圓三十里的村落分佈,了如指掌。

但他從未冒然進入過任何一個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村落,沒有其它原由,只是因為爺爺早年的叮囑。

白髮人送了黑髮人的老人,為孫兒的安危操碎了心,生怕先天不足導致外貌與同齡人有顯眼差距的孫兒,給旁人留下過深的印象。

現在事實證明,老人過度的謹慎並沒有錯,錯的,是尹鈞對飛雲宗的認知。

他錯以為十二年過去,偌大的飛雲宗早就忘了這麼一回事。

心中暗暗慶幸時,不禁想起另一個龐然大物,它是否也與飛雲宗一般,還在持之以恆的找他。

有一點尹鈞是可以肯定的,他需要的面對的敵人,絕不是整個飛雲宗,一個長老絕對沒有調動整個宗門為自己報私仇的能力。

而且,他能指使的,只是極少的一部分弟子。

或許這也是尹鈞爺孫沒離開邑風郡的範圍,對方卻用了十二年才找到蛛絲馬跡的根本原因。

雒水村方圓三十里內,唯有東邊二十八里的地方有一個上千戶人居住的地方,也就是村民口中的鎮落——清河鎮。

按照飛雲宗和白雲門弟子的腳程,尹鈞估算自己離村向東十里就可與他們相遇。

既然附近的村落這麼多,尹鈞又為何斷定兩宗弟子會直奔雒水村而來?

他不知是該慶幸還是悲哀,爺爺在世之時名頭夠響,為了每天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年幼的孫兒,老人家每次採藥盡挑貴的來。

時日一長,這個名聲也就在同行和藥商的局限範圍中傳播了開來,甚至清河鎮有好幾個藥鋪,以十分到位的價格來請老人家出手尋采某些極為稀有的藥草。

尹鈞搖頭驅散腦海中的往事和猜想,看着離山腳十幾丈遠的官道,臉上浮現一絲僵硬的笑容,試圖緩解難以遏制的緊迫。

知道了消息卻不管不顧,和等死有什麼區別?

明知主動出擊是以卵擊石,可在雒水村靜等敵人上門再做應對,恐怕到時候白雲門的弟子都能一招廢掉自己吧。

「來了!」尹鈞下意識的屏氣凝神,望向官道東邊視線可及的盡頭,六名一襲白衣勝雪的青年男子的身影時,緩緩下山向著幾人迎面走去,以確定他們的身份。

大大小小的宗門弟子出門在外,-大多都是身着宗門服飾,威懾刀頭舔血的江湖客,也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纏身。

作為邑風郡八大宗門之一,飛雲宗左袖飛雲的服飾特點廣為流傳,雒水村的人都大多知曉,白雲門則為左胸處流雲標識,這是昨晚才在食肆中聽到的。

「果然!真是他們!」尹鈞瞳孔驀然一縮。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控制腳步未曾慌亂到的六人眼前數尺之距。

「嘭!」

右腳落在了路面的一攤落葉上促然摔倒在地,將土夯的官道砸起了一陣嗆人的煙塵。

「顧師兄放心,劉師弟已回宗門告知宗主長老知曉,咳咳咳……」白雲門的一個弟子話到一半戛然而止,不知是顧忌到外人的存在,還是撲入口鼻的塵土打斷了他的后話。

尹鈞撅長了嘴委屈巴巴的起身拍打着衣服,與六個駐足數息等待煙塵散去的青年,擦肩而過。

「小孩,等一下。」

背後忽然傳來的聲音,在他的感覺中,像是有人貼着他的耳畔講述,自己的動作被他們發現了?

萬千疑惑頓生的剎那尹鈞遲鈍轉身撓頭,「咋了?」

「知道雒水村嗎?」中間青年抱臂於胸前,左袖紡織精美的飛雲似乎是刻意的彰顯炫耀,讓外人清晰可見。

擦身瞬間早已瞥見的尹鈞沒有因此再生異樣,歪頭道:「知道,沿着這條路走十里,右轉向正北再走十來丈就是。」

「嗯,好,你走吧。」飛雲宗的青年輕輕點頭,轉身邁出一隻腳還未踩下,收回眉頭微蹙道:「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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俠非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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