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妖皇菲尼克斯……」蘭清意念輕動，橫刀胸前。

對手確是昔日的妖皇，堪比十二神殿殿主的實力，雖然現今只是一縷殘魂，不足生前三成實力，但也足以與蘭清一眾匹敵，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再出一次錯，下場也就是成為一具焦屍吧。

「也罷，理約不可棄，既是本座親自種下的因，自當由本座來承擔這果。」菲尼克斯舒展那總長超過百米的巨翼，「你我之事，切勿惹至生靈塗炭，可願至高空一戰？」

「無妨，今日吾之刃下，將再添一新魂，即便是曾經的聖鳥，若執意包庇罪屬，蘭清照屠不誤。」

「狂妄，或者說我那老友將你心底最真切的意願也一併勾了出來？」菲尼克斯掃了他一眼，振翅升上萬米高空。「絕對領域·輪迴火界。」

只聽見那巨鳥殘魂輕語，淡淡的光幕自天而下，將聖域所屬盡皆捕獲，拉入屬於它的次元空間。

這是真正的絕對領域，絕非先前那三位族老可比，領域間景象並非虛假，熾熱而律動着的火焰宣誓著菲尼克斯的榮光。

「汝等為武者，本當以最盛姿態與爾一戰，只嘆現如今只能做到如此。本座並沒有隔絕外界元素，也無意隔絕，就這樣吧，至少予爾等相對的公平。」他直視蘭清。

此刻他幻化人形，褪下了長袍，露出雕塑般強健的肌體。那長袍便是菲尼克斯的祖傳至寶，菲尼克斯之翼。長袍入手即刻幻化為長弓，他以標準的姿態拉滿弓箭，領悟間無窮無盡的火焰不斷凝聚。

「啟於神，忠於神，歸於神。炎啊，這是最後的戰役，就帶着吾之一切奔赴吧。」他鬆開了弦。

於此同時。

「宣告，以極北天狼之名義，引領苦寒之地的神息。此刃，願承極致而狂野的寒風，代神凈滌世間災邪。靈斷·神息。」蘭清在進入領域的那一刻便開始了蓄力，連帶千餘名騎士的加持，手中的孕靈級武具天狼牙增大數倍。

高空的風元素本就充裕，此刻更如百川歸海般握入蘭清手中。神之呼吸確不辱其名。

魔法箭矢的詭秘與武技的勁烈，在此刻激烈碰撞。

首先崩壞的是菲尼克斯的絕對領域，準確的來說，領域是在菲尼克斯射出箭矢時便開始消退的，蘭清的武技不過是加快了進程。

戰鬥發生在高空，但失去了絕對領域后，外泄的衝擊亦波及到了地面。一些較高的山峰直接被削去三丈，熱風引發了山火。

這已經算是最輕的損傷了，畢竟只是在最外圍，且只是部分能量外泄。核心區域的景象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只知風止息時羽亦折，命數已定魂飄零。

巨鳥從空中墜落，再度引發山崩。那些肅正騎士也不見蹤影，全部化作飛灰不復於世。

至於蘭清，他很幸運的被掌棋者救下，暫時昏迷，雖說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總是能做出些超出我預料的事，菲尼克斯。」

三個人影出現在巨鳥頭邊，領頭的是提比留斯，瑪娜霏站在他右手邊，克洛諾斯倫薩則奮筆疾書，恨不得把菲尼克斯的所有姿態都記錄下來。

「老友啊，好久不見。」提比留斯將手按在那低垂無神的鳥首上。「我來，執行舊日的契約。」隨即進入菲尼克斯的心象世間。

「……恭候多時了，倒是沒想到劫起劫落都由你來操辦。」菲尼克斯道。

「……代行我主的敕令罷了。這是你我逃不掉的宿命，

既為神所出，自當為神獻上一切。」提比留斯道。

「神……那位大人已經找到解決一切的辦法了嗎？」

「這豈是我等可妄自揣測的。」

「說的是，也罷，既神靈已經親命神使，我等也無話可說。唯二值得慶幸的是，我仍有機會侍奉神主，你亦可退居與她一同見證終末。我們，殊途同歸。我們，同有着神未曾擁有的東西。」菲尼克斯笑着說。

「退居？不……但……」

「老友，差不多了，後會無期。就按照約定，代神主好好運用我的餘力吧。」

「後會……無期……」提比留斯目睹菲尼克斯的心象世間崩潰，一切歸為原始。他被彈出，而現實中，菲尼克斯的殘體亦逐漸壓縮，最後幻化為一滴血珠。

提比留斯沒有多說什麼，上前取下，再面向已經破敗不堪的菲尼克斯宗祠。「還有最後一場戲，克洛諾斯倫薩，開始吧。」

「代神使大人方才可是與那妖皇說了些什麼吧？有什麼事居然連瑪娜霏小姐也要隱瞞。」克洛諾斯倫薩道。

「你自己想知道就直說，我可沒興趣。」瑪娜霏白了他一眼，「趕緊動手！」她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根血色長槍，抵住了克洛諾斯倫薩的背脊。

「只是敘敘舊罷了。」提比留斯拍了拍手，「好了，瑪娜霏，我們也開始佈置吧。錯過時機可就麻煩了。」語落，他化身幻影，遁入虛空。

「到頭來你這小老頭還不是落在了我手裏。」克洛諾斯倫薩踢了踢躺倒在地，皮膚碳化的蘭清。「這下你可就要晚節，哦不，性命難保嘍。」說完，他取出玉笛，開始施法。

……

千里之外，聖域武神城。天武聖像聖心密室內，正閉關的殿主界玄子（瞿?之前的上一代女殿主，善使刀）猛然睜開雙眼，倒不是因為修為有所突破，而是左手拇指的指環突然收緊，勒得發痛。

這是她閉關前親自分發給執事長老們的信物，用作緊急事態的傳訊工具。可收緊到如此地步，便只能是危及性命的狀態，而其餘的指環卻又安然無恙。

「左手拇指，蘭清長老？」她當機立斷，直接召集眾執事長老至議事堂問話。

「果然……」界玄子盯着那空座。

「殿主如此急忙的召我等過來，可有緊急事件？」資歷最老的希爾斯長老問。

「蘭清長老呢？」界玄反問。

「噢，老六啊，他接了聖令，出任務去了。」

「聖令，我怎麼不知道？」界玄起身，「即便如此，你們那就沒有任何反應嗎？」她伸出那已被指環勒得充血發紅的拇指。

「這就怪了，這裏有您的手諭和元老院的文書作證。」弗利德取出憑證，「文海那也隨時觀測著蘭清的體態，目前確無異常。」

「我從沒寫過這東西。」界玄將文書甩回，即便那字跡確實與她的一般無二。「元老院也沒有給我附件。」界玄篤定的說。「文海，蘭清長老現在身在何處？」

「這……聖令任務都是機密……」

「嘁，壞事了。」界玄瞬身消失在眾長老眼前，直奔武神城最高處。「傳我令，全城戒嚴，即刻封閉城門，徹查近月來出入記錄。」言畢，她便徑直御刃北上，前往希爾維斯聖山。

她不斷提速。「應該能趕上……」並向幻影城與占星台傳訊。

……

「放我下來，大爺爺。」少年有氣無力的說着。他被背着，不斷深入地道。

「放我下來。」

老者無動於衷。少年只能像潑皮無賴般咬上老者的肩膀，但這還不足以讓老者鬆手，滿足他願望的是自上而下，突如其來的震蕩。

兩人盡皆倒地，若不是這逃生地道足夠結實，還不至於直接崩塌，他們恐怕早已命喪於此。

二人當然知道這震蕩的起因，地面上正發生著死斗，規模大到足以影響到這地下千米的死斗。

「大爺爺，你沒事吧。」斯貝塔按著腹腔，爬到克斯姆斯身旁，這才看到他七竅流血的模樣。「怎麼會……」

「別管我，走！」他抓住斯貝塔的肩膀往前推。

「不，我要回去。」

「你說什麼？」

「我才是這場祭禮的最佳受體，作為少族……」

「去他媽的少族長！」克斯姆斯恨鐵不成鋼的扇了他一巴掌，「只會逞強的蠢貨，眼中就沒有未來嗎？整整五千多條人命啊，我們為了什麼！為了什麼！快走，算老夫求你了，走啊！」

「大爺爺……」

「你……」見斯貝塔仍猶豫不決，克斯姆斯狠了狠心，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地道深處扔去，並在甬道內設置結界隔開二人。「你既如此看重名分，那就去做吧，新任族長，斯貝塔·卡捷蘭殤·菲尼克斯。帶領那一端的族人，活下去！」他甩過去一張圖紙，任憑斯貝塔不斷敲打結界牆也不去理會。

克斯姆斯揮動法杖，甬道的那端就此崩塌，碎石遮住了他的身影，連帶着奪走甬道內最後的光線。

少年的背後依稀傳來接應者的呼喚，但他轉不過身去，他不甘心，但是無可奈何。

……

「唔……還沒完……斬盡妖邪……」睜開渾濁無神的雙眼，以詭異的姿態從躺地轉為站立。行屍走肉，是的，斯凱萊爾·蘭清現在就是具行屍走肉。

「很好。」克洛諾斯倫薩滿意的看着他的傀儡，「你的使命尚未完成，看啊，那潛藏在地下的惡魔正要逃逸。」他用磁性而蠱惑的語調下令。

「殺！」蘭清悶哼一聲，隨後跳進密道。

與菲尼克斯一戰後，他本該油盡燈枯，慢慢等死才對。而那位靈魂術師，克洛諾斯倫薩卻對他動用了禁術。

他抽離了蘭清的部分靈，使身體出現假死的現象以達成死靈魔法的前置條件。然後用自己的靈魂力量填補蘭清的空缺，使之成為仍有意識殘存，卻不完全自主的活死人。

「代神使大人，小子已經準備好了哦。」克洛諾斯倫薩向天邪魅一笑，「不過洞裏似乎有人在主動召喚神主呢。」

「哦？有意思，無妨，就按原計劃進行吧。」提比留斯在天空中畫下符籙，方才被雙方毀去的暗曜大陣重現，淡淡的紫光再次籠罩這片土地。

……

「這樣就夠了吧。」克斯姆斯撫摸著坍塌的甬道，「也罷，至少後面的責任不用老夫來承擔了，如今我只需要……」

他取出一魔法書簡。「來了么？」

能聽到地道出口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在靠近，而那股殺意早已隨風傳到克斯姆斯面前。

「可笑的斯凱萊爾，你們終將為自己的愚蠢行徑付出代價。」他以法杖重擊牆壁，觸發甬道內的守護機關，這是由先祖菲尼克斯親自布下，即便無法將來者消滅，也能爭取到時間。

克斯姆斯回憶起戰時，彷彿能看到血海在眼前翻滾。

「哈哈哈哈……聖域？一群空有武力的暴徒罷了。」

「墜入永劫又何妨，此世，不存善！既如此，就應該早日迎來毀滅。」

「毀滅一切的星辰啊，我呼喚你，以我菲尼克斯的赤血，以我菲尼克斯之靈魂，與汝締結契約，我詛咒這世界，詛咒一切侵擾我等家園的匪寇。暗曜啊，既然世人認定我等是你的棋子，就賜予我等應有的庇護，將此地化為毀滅的深淵，讓所有冒犯者烙上死亡的印記。」

他在書簡上刻下這些話語，並布下陣紋。

霎時間，黑色的霧氣充斥了整條甬道。「去死吧！」克斯姆斯笑着看蘭清走近。

然而，那入侵者，斯凱萊爾·蘭清，並未受到阻攔，徑直穿過。又如同幽靈般穿透坍塌的牆體，越過克斯姆斯直奔後方。

「為什麼！」克斯姆斯眼神獃滯，其間只剩下絕望。

「應允汝之契約。」但腦海中卻響起第三者的聲音，那絕對的威壓無疑是邪神暗曜。

「你沒有！」克斯姆斯怒吼，身體卻頃刻消解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