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湯
走出村長家門時，韋德咒罵了一句。
「太厲害了。」卡彭禁不住嘆道，「不愧是當過教區執政官的人。」
「什麼厲害，我看就是臉皮厚！」韋德憤憤說道，「他就是看不慣我們這些當兵的，每次路過他這破村兒就得被揪兩根鬍子下來！」
他們抵押了七匹好馬來換六匹拉車的駑馬，還得再墊上一筆押金。之前他還讓傑西蒙去添點兒口糧，練練這小子的交涉能力。看這架勢又得被坑一筆。
兩個隊長在岔路口分開，各自去看看自己的弟兄。快走到茅屋時，韋德看見隊里的小夥子正聚在門口聊天。
「你們這幫臭小子！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
話音未落，幾個人就開始往兵營里竄。
「傑西蒙，你等等。」韋德將他叫住。
年輕人明顯不情不願，一副要上絞架似的神情。
「口糧置辦好了嗎？」韋德問道。
「全弄好了。」
「錢夠了？」他懷疑地問。
「夠了。」年輕人咽了口口水。
韋德心中一愣，沒想到這小子辦事還挺利落。他給的錢本來就不多，還一直等著這小子開口要錢呢。沒想到他居然把價兒壓的這麼低，看來也是個交涉的好手。
韋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罕見程度令傑西蒙心頭一涼。
「行，以後採購的活兒就交你給負責了。」
「這……」
「怎麼了？」
「沒事。」傑西蒙掏出一個小布包，「隊長你吃梅幹嗎？」
黎明時分，兩支小隊進入了靜林。
靜林以南是濃霧沼澤，以北是墜月湖。綠河自山巒而下穿過林間，背靠群山便是戍衛鎮的所在。
貨物被分裝到兩輛貨車上，兩隻小隊各自護衛。卡彭的小隊在前，韋德的小隊在後。
隊里只剩四匹馬，每支小隊各兩匹。韋德這邊把馬交給了笨牛和傑西蒙。笨牛使劍比弩強的多，傑西蒙則會用神聖魔法，必要時可以快速支援卡彭的小隊。
新兵曼恩負責駕車，韋德則與柯蘭在車上持弩警戒。
換上馬車，隊伍的行進速度也自然下降，想要穿過靜林恐怕得花三天的功夫。
三天啊三天，韋德心裏滿懷憂慮。太多人告訴他這是個簡單的任務，可越是這麼說他心裏就越緊張。
也許他真是老了？人老了心思就多了？誰知道呢，反正只要是他負責的任務，那就絕不能出一點兒疏漏。
靜林正如其名，其間幽靜無比。時有鳥啼傳來，卻總也迅速消失。
這兒的樹雖茂盛，但都不是太高。陽光將大道照得亮堂，光天化日之下，就算真有邪物也不會冒然露頭。
在這郊遊一般的狀態下，與老兵的憂心相反，年輕人們倒是無比放鬆。
「所以你真是孤兒院長大的？」
「是啊。」曼恩手握韁繩，回頭答道，「我娘我不太清楚，但爹好像也是個護教軍。我這樣的孤兒不在少數，孤兒院會集中撫養，觀察天賦，最後分派到各行各業去當學徒。」
「那你怎麼就來護教軍了呢？」傑西蒙問道。
「我想唄。」他的臉漲得通紅，「我一直覺得護教軍都是英雄。」
「是啊，我們絕對是英雄！」柯蘭大笑着說，大夥兒聽不出他是在挖苦還是真這麼覺得。「不如以後你的綽號就叫大英雄吧！」他嗤笑着向駕車的新兵大聲念道，「大英雄曼恩！」
「得了吧，
還是別挖苦人了。」笨牛替曼恩辯護道，「你敢說你以前就沒有類似的想法嗎？」
「我可沒有，我當護教軍純粹是家裏需要。」他不正經地解釋說，「昨天你又不是沒見過斷鼻，咱們還年輕自然感覺不到，可護教軍的兄弟們基本都討不到老婆。雖然很不幸，可對我們家這是一個巨大的商機啊。自從我當上護教軍，弟兄們的戰鬥力那也是跟着暴增，我們家的生意也跟着越來越好。」
想起自己在貓咪窩呆過的那半夜，傑西蒙不禁插嘴：「好，一回卡特我就給你打小報告。」
「你呢？少爺？你怎麼就來這兒了？」柯蘭接着反問，「說實話，比起舞刀弄劍，我看你去教堂當禿頭和尚更合適一點兒。」
「祭司還是算了，我就是想找點兒挫折磨練自己。」年輕人回想起十多年來的諸多回憶，「變強、立功，直到有一天能站在足以影響晝夜平衡的位置。」
「行，我小看你了，你才是大英雄。」柯蘭低下頭，漫不經心地調試起十字弩，「你是怎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種話的？我就做不到。」
「我覺得挺好的啊。」曼恩說。
「確實。」笨牛也應和道。
「一切都在戴諾菈的注視下。」傑西蒙在胸前畫了個徽記，隨後轉向了笨牛，「笨牛，你又是為了啥？」
「賺錢啊。」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我至今都惦記着小時候那一大袋子錢。護教軍周薪高，管吃住，出任務有補貼，殺了怪物還有獎金，就是人沒了家裏都能拿一陣子福利，當護教軍好處還是很多的。」
「說的也是，我也挺佩服你的。」柯蘭說道，「其他弟兄都是一副命都不好說了錢算得了啥的態度，唯獨你還堅持本心。是打算攢錢等退伍以後娶媳婦嗎？」
「看看吧，還說不定呢。」笨牛平淡地說道。
一直等到夕陽落山，路上也是風平浪靜。夜裏偶有野獸動物的咆哮傳來，但都離得很遠。他們點燃火炬綁在馬車上，又給騎兵都佩上油燈。
假使真有什麼前來襲擊，雖說光亮會暴露位置，但總比在一片漆黑中戰鬥要強
傑西蒙確認了一下懷錶，已是後半夜了。兩隻小隊便就地紮營開始休整，出於安全考慮，不管是幹什麼兄弟們至少要兩人同行。
傑西蒙負責熬湯，這也算是個比較幸運的活兒。他的廚藝說不上太好，但荒郊野地生火做飯，差不多就行。
路上聊著聊著，柯蘭突然抬手一箭，嚇了弟兄們一大跳。傑西蒙過去一看才發現，他居然一箭射中了樹枝間的松鼠，而且是正中腦袋，也是邪門。現在這隻松鼠正在柯蘭手上褪去毛皮，馬上就要給這鍋湯添點兒滋味。
濃郁的香氣飄進曼恩的鼻子，他迅速喂完馬，和卡彭隊里的一個弟兄走到火旁。
「快好了？」曼恩問道。
傑西蒙沒有回答，只是把長柄杓遞給了他，曼恩嘗了一口便還了回去。
「我覺得淡了點兒。」
「我嘗嘗。」柯蘭也接過杓子嘗了嘗，「我覺得這就行，再加點兒胡椒吧。」
奈何掌勺的是傑西蒙，他覺得啥也不加最好，就耐心的等著熱湯烹調至最完美的狀態。柯蘭和曼恩已經翻出了糕餅和硬乳酪，傑西蒙也拿出了梅乾和其他人分享。
人們漸漸幹完了手裏的活，向火堆旁聚集過來。韋德和卡彭是倒數第二組到的，他們剛才一直在研究靜林的地圖。
大家在鍋旁又聊了一會兒，其樂融融。直到曼恩問道：「笨牛怎麼還沒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