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私服出宮，引人耳目

翌日，晨光透過院落里的一顆歪脖子分叉樹，淺色薄紗，灑落在宮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頭上漸漸鋪滿白髮的王承恩，此刻正躺在搖椅上，閉眼享受著身邊眾多小太監替他梳發服侍。

貼心的照料過後。

他數十年如一日的起身去給皇上梳理髮鬢，做一個當奴才該做的事情。

當他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時，卻無故的有一股寒意湧上心頭，就好似周圍有人盯著自己一樣。

「皇上？」

朱由檢慢慢的推開門，王承恩受寵若驚的走進去，「您這是？」

不同於尋常帝王，朱由檢的勤勉程度是完全不用懷疑的，他老早就起了床，並託人給自己找了件破舊不堪的衣物，此時此刻穿在身上，毫無一個皇帝該有的模樣。

且聽他來了興緻，「怎樣，朕這一身，像不像個務農的後生？」

「年輕後生，不務農。」

王承恩滿臉無奈的望著眼前的聖上，「您可是一朝天子，怎能穿這破舊衣物，豈不是倫序不分了？」

「朕要微服私訪，穿的華麗了，反而引人注目，甭提，就這一身粗布衣裳，穿著合身，朕看行。」

反駁完，他還在王承恩面前兜了個圈兒，「這不穿不知道，這一穿哪，才曉得當皇上這差事，苦呀。」

「真不如當初當信王的時候，雖然也不怎麼自在，但至少身上的擔子輕，沒現在這麼多煩心事兒。」

朱由檢嘆了口氣，無心的感嘆道。

王承恩笑了一笑：「皇上您身為當今天子，想幹什麼，難道還要受人掣肘不成？」

「也罷。」

朱由檢眼神一轉，「既然你來了，就和朕一塊兒，去外頭京城走走。」

「老奴遵旨。」

王承恩答應道，臉上卻洋溢著老長輩一般的笑容。

通常來說，皇帝如果想要微服私訪，即便是在盛世時期，大都也不會將身份放的太低，以免受民間百姓的刁難，都是以某某富家公子的身份出宮，方便辦事。

走到路邊，誰都會給面子。

諸如後世的康熙，乾隆等清代帝王，微服私訪，往往是以富家公子，或是一方富商的身份面向世人，多以打探底層官員執政情況所為之。

但朱由檢卻不同，這一身粗布衣裳也不知道是哪位下人穿剩下的，上頭趕工補了倆補丁，整個看起來別說正常百姓了，乍一看，還以為皇宮爬進來一叫花子。

但他自個兒卻覺得沒啥，拉著王承恩，便出宮去。

「皇上，要不，還是換身衣服吧？」

王承恩覺得太過彆扭，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勸道。

誰料朱由檢卻責備道：「百姓平時穿的綾羅綢緞？」

「朕既是微服私訪，就得和百姓一樣的穿著打扮，並享受一樣的待遇，否則的話，那還有什麼意思？」

王承恩眼看著勸不住，汗顏道：「皇上，就我倆一塊兒？」

「咱們主僕兩個，有蠻長一段時間沒有四處走走了。」

朱由檢臉上帶著難得的笑容，聽得這話，王承恩心頭暖暖的，當即樂得不行，回去一趟，麻利的換了身滿是補丁的衣物出來。

「主子爺都帶頭穿舊衣裳了，老奴怎能穿綾羅綢緞出去呢？」

王承恩的做法，深得朱由檢喜愛，「還是你懂朕的意思。」

「行，這就出宮。」

～～～

～～～

皇宮的大門緊閉著。

堅固的高牆內外，似乎分成了兩個世界一般。

外頭是喧囂熱鬧的京城，裡頭是秩序分明的皇宮。

主僕二人穿著破舊衣裳，在早已備好的安排下，相繼是出了宮去。

外頭迎面而來的，是充滿著市井小民、街坊領居在耳邊聒噪的煙火氣息。

「本以為在皇宮裡頭空蕩蕩，孤零零的，怪難受，誰想，咱家周圍，還住著這麼多鄰居。」

朱由檢一邊說著，一邊呼吸自由的空氣，頓時心情都好了不少。

「王承恩，今日帶錢了沒有？」

「朕的早膳，可沒解決。」

見到前頭一家正兒八經還看得過去的餛飩鋪子，七里之外就飄來陣陣誘人嘴饞的香氣。

王承恩笑道：「老奴帶了銀子，您要是餓了的話，看上哪家店子，只管去吃，老奴陪您一塊兒。」

兩人很快，開始在餛飩鋪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好久沒吃了，還是這個味兒。」

老闆娘見著這倆狼吞虎咽的客人，只覺得眼熟，收拾餐桌碗筷時禁不住多嘴笑道：「二位好生面熟，是否以前見過？」

朱由檢一愣，沒說話，身旁的王承恩卻緊張了起來，「呃，大姐，您認錯人了吧？」

「怎會認錯呢？」

那賣混沌鋪老闆娘眼神凌厲的很，滿臉懷疑的望著眼前穿著粗布衣裳的兩人。

「他怎會認得朕？」

朱由檢眼神疑惑，對著王承恩耳邊輕聲低語的問。

王承恩搖了搖頭，「興許是以前您還是信王的時候來過這兒，所以人家才會認識咱們了……」

「你們，」

「是宮裡的人？」

那混沌鋪老闆娘終究想了起來，「信王？」

「當今聖上？」

「小女子參見皇上！」

朱由檢嚇了一跳，隨行沒帶侍衛，卻被人識出了身份，周圍百姓都圍看過來，這可危險。

王承恩更是緊張，抓著那婦人便出口問，「大姐，我家公子一寒門書生，怎會是當今聖上呢？」

「你十有八九是看錯了。」

「不會的。」

那婦人斬釘截鐵的道：「我肯定認識，這當今聖上以前還是信王的時候啊，就常來吃過我這兒的混沌。」

「現在當了皇上，雖然不怎麼來了，但我還是記得皇上的模樣，請恕小女子無禮……」

言罷，她二話不說便是跪了下去。

王承恩對此也沒轍了。

周圍的百姓們見狀，紛紛對此感到震驚，「天哪，草民見過皇上……」

一群人爭相行禮。

然而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街道那一頭嚷嚷著，「當今聖上要出宮啦……」

「說是要去陝西那頭兒的災區，親自賑濟災民。」

「這可真是個好皇上哪……」

「趕緊去湊熱鬧，沒準兒天恩難測，就給發銀子呀？」

「啊？」

正對朱由檢這邊兒行禮的百姓們見狀，頓時噁心的不行。

「原來你不是皇上？」

王承恩順水推舟道：「早跟你們說了，我家主子不是皇上，怎麼就不聽我的呢？」

餛飩鋪老闆娘滿臉尷尬的笑意，「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她摸著腦袋瓜子，不死心的回頭望了朱由檢幾眼，總感到哪兒不對勁。

「唉，大白天見了鬼，還有這稀罕事兒。」

「走走走，爺今兒算自認倒霉了。」

……

本對朱由檢行禮的百姓們聞此，都起身，打道回府，離去時，還不忘留下兩句抱怨話來，以示不滿。

「王承恩。」

隨他開口，王承恩便湊了過來，聽他在耳邊疑惑的問說：「朕還沒說要出宮去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承恩一臉懵的搖了搖頭道：「這個，老奴也不清楚。」

「過去看看。」

說著，朱由檢便想瞧瞧，自己這皇帝的名號，誰還敢盜用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