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徐徐善導
李梓博走了過去,粗大的手輕輕拍著常茂的肩膀,輕聲道;「好了,莫哭了。」
「要是讓別人瞧見,你羞也不羞?」
常茂仍然哽咽著,聲音時斷時續,「李叔叔,咱……,咱放心不下娘親。」
「放心不下怎麼的?」
李梓博沒好氣的道;「要不,咱命令船工,放一條小船下來,讓你回去?」
「不要!不要!」
常茂趕緊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鼻涕和眼淚,驚呼一聲。
但鼻涕和眼淚卻糊得他滿臉都是。
李梓博又好氣又好笑,連忙掏出手帕,將他的小臉和手擦得乾乾淨淨,並語重心長的道;「常茂!」
「現在你不再是個小孩了,而要成為你父親一樣受人崇敬、受人愛戴的將軍!」
「你知道成為一名合格的將軍首先要做的是什麼嗎?」
常茂睜著明亮的雙眼,仰著頭,繼而又搖搖頭,「侄兒不知!」
李梓博望著滔滔江水,語氣嚴厲但聲調平和,「你記住!」
「首先,你要收起眼淚!」
「以後也要切記,眼淚屬於弱者,強者的字典里就沒有眼淚這兩字!」
常茂頓時停止了哽咽,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強忍著也沒有讓眼淚滾落下來。
只是抽泣聲還時不時從他強自壓抑的聲音中傳了出來。
這一點倒令李梓博沒有想到,這孩子的心性如此堅強,有他父親當年的風範。
李梓博笑了笑,目光依然望著江面上那些來往的船隻和一群群的江鷗。
突然之間他放下心來,這孩子不錯,是個可塑之才!
只要自己稍加努力,嚴加管教,再加上他勤奮的話,假以時日,他一定能成為一個心性善良而又殺伐果敢的將軍,以後也不會有凄慘的結局。
李梓博想到這兒,又是微微一笑,想不到他粗獷的身材之下竟包藏著一顆溫暖的內心。
他繼續說道;「人們常說,男兒當自強!」
「又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所以啊!」
他轉頭看向了常茂,慷概激昂的聲音響起。
「男子漢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就要像個男人樣,要干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出來!」
「上對得起君王、中對得起父母、下對得起百姓!」
「只有這樣,才當得起自己這副男兒身!」
「才能理直氣壯的和別人說,咱是堂堂的七尺男兒,咱不愧於天地!」
常茂聞言,眨巴著靈動的眼睛,眸子中閃著小星星。
他仰著頭,望著李梓博,天真的問道;「李叔叔,這是真的嗎?」
「咱以後也想做這樣的人!」
「真的!」
李梓博點點頭,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說道;「你看李叔叔,還能騙你不成?」
「只是現在,你就要勤奮努力,早日成為比你父親還厲害的大將軍!」
「讓他在九泉之下也為你感到驕傲!」
「嗯!」常茂攥緊了拳頭,重重的點了點頭。
經過二十多天,船隻終於進入了四川地界。
夔州府(今奉節縣),隸屬於四川布政司,因其地形狹長,四周都是群山峻岭,又因為它雄踞長江,瞿塘峽口又是兵家必爭之地,所以它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離夔州府碼頭還有一段距離的小碼頭,李梓博就讓船隻靠了岸,只帶著藍玉、常茂以及錢廣華等幾名親兵上了岸,隨即讓船隻按照既定的計劃緩緩駛向成都。
雖說這個地方是個小碼頭,但碼頭上熱鬧異常。
沒有事情可做的縴夫和抗包的坐在碼頭邊上的扯著閑篇,間或有婦人端著木盆走到江邊漿洗衣服,他們就吹著口哨,或拿著不咸不淡的話撩騷著她們,過過嘴癮。
有的婦人面子薄,被他們調戲兩句就面紅耳赤,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但這樣的婦人只是少數,更多被他們調戲的婦人比他們還老到。
她們反唇相戲,有時給這些大老爺們倒整得下不了台,引得旁邊看熱鬧的人哄堂大笑。
走出碼頭,映入眼帘的卻是另一副景象。
蜿蜒曲折的街道,街道上坑坑窪窪,崎嶇不平,不時有驢馬的糞便在人們眼中顯現。
酒肆林立,時不時傳出夥計們的吆喝聲。
小商小販在向行人兜售著商品,貨郎穿行在大街小巷中,玩耍的孩童在街上笑個不停,不時就傳出他們銀鈴般的笑聲。
看著眼前的景象,李梓博臉上帶著笑意,這裡一切安好。
常茂東瞅瞅,西看看,滿眼好奇卻又滿臉嫌棄。
錢廣華領著幾名親兵牽著馬,跟在李梓博的身後,眼光時刻警惕著身邊行人的動向。
藍玉一路上老老實實的,要不就帶著常茂練習殺人技,要不就陪著常茂玩耍,一點都沒有要作妖的意思。
這一點倒讓李梓博對藍玉刮目相看,但他還是對藍玉不放心,否則藍玉哪有後來的禍患?
錢廣華等親兵的職責就是保護自己,時刻警惕也是應該的。
只是常茂臉上露出的嫌棄之色倒是連他也看不懂。
他邊走邊牽著常茂的手,好奇的問道;「常茂,什麼東西惹得你嫌棄呀?」
「李叔叔!」
常茂仰著頭悄聲道;「這個地方衛生狀況不好,到處都是牲畜的屎尿,臭都臭死人了。」
「你看。」他用手指了指那些有屎尿的地方,又伸手指了指那些林立的酒肆。
「地方都這麼臟,酒肆倒還是開了不少,而且客人還挺多。」
「您說,這麼骯髒的地方,客人怎麼還能吃得下去?」
李梓博一愣,沒想到他嫌棄的竟是這個呀!
他沉思了片刻,然後緩緩的道;「常茂,這個原因咱一時也說不清。」
「只能靠各人的生活經歷和生存的條件來看。」
「就說咱和你父親吧。」
「咱小時候不缺少吃穿,後來因為家道中落,所以不得不乞討過活,也因此認識了你的父親。」
「那時候你父親也和咱一樣,以乞討為生。」
「後來慢慢的長大,就嘯聚山林,靠打家劫舍過日子。」
像是回憶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他的聲音漸漸的高了起來。
周圍的人都抬起頭,望向這個粗壯的漢子,但見他面相兇惡,又低下了頭,匆匆而行。
察覺到行人的異樣,李梓博領著常茂在一個石凳上走下,將話匣子再次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