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該得罪的還是要得罪

沐琮回到九龍池別墅已經是宵禁時間了，有掛著國公府的燈籠在前開路，錦衣衛巡邏又沒有眼瞎會攔他的路。

回到住處，還得給母親梅妙燈報晚安這是晨昏定省，可不能少。

沐琮住在二進的，梅妙燈住在三進東廂望遠堂，那裡曾經是當年沐琮親曾祖母耿氏的住處，建築大氣、裝飾豪華、佔地最廣。

晚上八點半對於貧窮人家來說，早早上床造人睡覺，免得浪費燈油火燭，這是一筆大開支；對於富貴人家來說，這些都不是事。

望遠堂，不用說就是登高望遠，放在這裡就是眺望定遠的意思，安徽定遠是沐家的祖籍。

裡面點著不下十盞燈，燈是沐琮在京城發明的透明琉璃罩壁燈，裡面點的是沐琮提煉的松香油，既亮又香少黑煙耐燒，成為皇宮***。自己用，理所當然。

梅妙燈是破落了武將世家出身耳濡目染，加上嫁給武將貴勛，家裡行的家法都是從軍法簡化過來的，講究尊卑禮儀，層層管制。

比如府里：一等丫鬟四人管著二等丫鬟八人，二等八人管著三等丫鬟十六人，三等十六人管著四等三十二人，下面是沒等級的粗使丫頭。還要分內府、外府丫鬟，形成沐王府後院的管理體制，體制是沐琮的說法。

現在是下班時間，府里的有等級的丫鬟都跑到梅妙燈這裡一來湊燈光做些針線活，二來可以巴結一下沫太夫人；她的兒子是國公爺，要是得她青眼剝光放到床上，成為她兒子國公爺的妾，那是土雞飛上枝頭變鳳凰；

能生個一兒半女，那誥命加身都有可能，沒看到太夫人就是妾出身的，那可是世間女子追求的最高目標。

還有一個貞節牌坊，一個好好的女子誰願意死老公當寡婦，守個幾十年千辛萬苦養大兒子，死後才能得到的哀榮，還是鳳冠霞帔的誥命最稀罕。

見沐琮進來，屋裡的鶯鶯燕燕聲都停了下來，規矩的按等級站好行福禮，沐琮回禮後向母親行禮問好。

梅妙燈今年才三十八歲，用現在的說法頂多算個少婦，可在平均年紀不到四十的明朝，已經是有從二品品秩的沫太夫人了，可以自稱老嫗了。

「忙完了？吃了我叫余容送過去的晚膳沒有？」梅妙燈拿過一邊侍候丫鬟手裡拿著的拂塵，給他全身上下彈了一遍，還細心地觀看他的大紅國公麒麟服，是否有開線或未剪的線頭沒有，這些事早在當年夫君在時就自己親為。

「忙完了，在南衛和一幫軍漢混了個肚圓。娘，以後我在軍營做事，不要讓家裡人給我送飯，不符規矩也太過於招搖。」

「好的，為娘會注意，飯還是要送，我換個男僕去就行了。在府中聽到城中喧鬧了一天，聽說國公爺你大展神威，一舉拿下昆明五衛，有沒有得罪人？」

沐琮撓頭不好意思道：「有的人該得罪還是要得罪！孩兒進一步他們就要退一步，利益就損失一大塊，不知不覺就得罪一幫人，這是沒辦法的事。」

「你還有九天就十八歲生辰了，已經是成人知道分寸就好。要做大事就不要怕得罪人，再說我兒是世鎮雲南的黔國公，雲南就你最大官最高，得罪人又如何？應當他們怕得罪我們才對。」

沐琮斜老娘一眼，嗔道：「娘，我在雲南官還不算最大，錢能太監才是最大，要低調點。」

「低調你奶奶個腿！三錢那個死太監下面都沒有，何來最大？」梅妙燈這粗礫到颳得耳朵痛的話語，惹得周圍的丫鬟、媽媽們捂嘴鬨堂搖曳嬌笑，其中幾個甚為可觀。

沐琮沒事時曾經和身邊的丫鬟講過太監下面沒了地玩笑，傳得內府和皇宮去；太監們見到沐琮恨不得生撕了他：人生最慘莫過於當太監，你還拿來開玩笑，祝你下輩子也是太監。

沐琮拿老娘沒辦法，她五歲時外祖母就過世了，跟著她老爹一個沒文化的老軍戶及幾位弟弟，在雲南廣南衛軍營中長大。大明軍營能是個好地方？葷腥不素的笑話不少聽，男人粗口罵人的話語沒少學。

要不是十五歲被外祖父以死相逼送給沐琮的老子沐斌作妾，說不定早就成為像孫二娘一樣，殺人吃肉的母夜叉。

嫁給以文名著稱的沐斌，經過幾年的熏陶，養其性居其氣，才有幾分太夫人的模樣，但爆粗口不可避免，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發瘋又蹦出幾句來。

「娘，你有時間多出去走動一下，順便督促一下碗君她們做事，別一天窩在家悶出毛病出來。還有和從兄嫂子她們走動一下，畢竟是一家人，多溝通一下也好，免得有時產生誤會就不美。」

「腿在老娘身上還要你說，我都到過家廟太華寺替你這個不孝子孫燒過香，爬過五華山、祖遍山、螺峰山、商山，游過九龍池、蓮花池、綠水河、滇海，瞻仰過忠愛、碧雞、金馬三坊，逛過東寺、西寺、羊馬市、順城街。請問國公爺：你來滇近十天了，除了去過紫宵觀，你還游過那裡？」

沐琮張張嘴，自己這十天上躥下跳在昆明城裡跑了幾十個來回，說游過那裡還真沒有。

「所以，老娘就說過：人生在世彈指間就過了，別一天只想著爭權奪利空耗精力，要慢下腳本步來，好好過好每一天，才是真正的生活。」

沐琮慚愧：自己穿越過來，一直想過快樂的生活。可這個吃人的封建王權時代，想過無約無束的快樂生活，除非你站得足夠高，不然你過不了兩天，就被抄家滅族了，找閻王去快樂？

張居正站得夠不夠高？死後三天不到，一家十六口被餓死發蛆，連八十歲的老娘都沒放過。

現在自己只掌握昆明府城，想過快樂沒有後顧之憂地生活，這才剛剛起步，還得努力。

一邊響起一個怯怯的聲音，一聽就知道余容這個二等丫鬟的：「太夫人，小公爺可不能放慢腳步，要是放慢了腳步，你老人家千思萬想的國公正一品太夫人的誥命，不知道何時才能封剌下來；你說沒有一品太夫人的誥命，死後可不敢和先國公同穴而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