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栩栩回家了
龍泉巷排頭第一戶老喬家，大清早就忙活上了。
喬家老三喬正國領着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從巷口回來，他媳婦嚴莉跟在後面大包小包提着行李袋，臉上樂呵呵的。
街坊鄰居探頭打量，好事的幾個婦女湊在一處說閑話。
「聽說喬老三為了找這個小閨女，發了幾千塊的賞金！這孩子走丟得有兩年了吧，沒想到這都能找回來，還是錢有用。」住對門的王梅一陣唏噓。
「看不出來他喬老三整天悶不吭聲的，攢這麼多錢，你說林婆子知道這事兒不？」王梅妯娌與她挨着擠在門邊兒，望着喬家已經關上的大門，忍不住好奇。
王梅撇嘴，「知道又咋樣？人家喬老三自己的錢，找自己閨女，她能管得着？」
「你不知道林婆子那人！本來就重男輕女，還摳門，這一下花這麼多錢領回去個本來就不稀罕的孫女，你看她鬧不鬧！」
王梅心領神會地一笑，又說：「不過話說回來，奶奶不疼這當爹媽的肯定心疼，沒瞧見剛才喬老三兩口子多高興嗎，那小閨女也長得白凈，跟她媽一樣。不過可惜呦，進了老喬家。」
她倆這邊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興奮，那緊閉着的老喬家屋裏，氣氛卻十分怪異。
喬家三兄弟，老大老二上班沒在家，此時是喬家老兩口、老大媳婦兒和剛下夜班到家的老二媳婦坐在屋裏。
喬家老太林碧芬坐在椅子上，臉上不見丁點笑容，垂眼瞧著老三家的小閨女，眼中也毫無熱乎勁。
大兒媳婦李秀蘭兀自織著毛衣，二媳婦邱玲則坐在沙發上看着婆婆神色偷笑。
林碧芬正慪氣呢，為找這個小孫女，喬正國砸了那麼多錢進去，得抵幾年工資了！
喬正國把女兒領到老兩口面前，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欣喜，「爸媽，這是栩栩。」
喬正國手裏牽着的小女孩，巴掌臉，一雙眼睛澄澈清亮，眼尾微微上揚，天生的眉目含情。
她正嘴角彎彎略帶孺慕地望過來。
林碧芬的臉色仍舊不好，心裏慪著喬正國打水漂的錢，態度便有些冷淡。
喬正國見母親沒發難，再接再厲道：「您瞧瞧，孩子這兩年都沒咋變。」
林碧芬看到兒子眼中的渴求，心裏嘆氣，想着錢反正要不回來了，孫女也是自己親孫女，態度稍微緩和了些。
她往前探身認真打量起孩子，漸漸的，一絲熟稔感浮現在她心頭。
「哪沒變，長高了，也抽條了。」林碧芬盯着栩栩看了半晌，五歲的小姑娘，已經不似三歲時候那麼胖乎。
嚴莉聽她這麼一說，原本笑盈盈的眼睛登時汪了點淚光，她將女兒往自己身邊摟了摟，「是我對不起孩子，讓她在外面受了兩年苦。」
喬正國安慰道：「別哭了，女兒找回來這不好事兒嗎，打今兒起我喬正國絕對把咱栩栩護得好好的，再不讓她受丁點兒苦。」
一直默不吭聲的栩栩看着眼睛通紅的母親，伸出小手替母親抹了抹，「媽媽不哭。」
嚴莉心裏一軟，眼睛更是酸澀，但她暗自憋了回去，溫柔地摸摸栩栩漸顯清秀的臉蛋說：「栩栩，還記得爺爺奶奶嗎，去，叫人。」
栩栩轉頭看着面目嚴肅的爺爺奶奶，眼睛一彎，甜甜地叫了聲：「爺爺，奶奶。」
喬貴聽着這聲奶氣的爺爺，登時就笑了，雖說還有些陌生，但自己的親孫女，年紀又小，養段時間就親近了。
他從褲兜里摸出十塊錢，招手叫栩栩過來。
那錢還沒送到孩子手上，被林碧芬按住了。
「栩栩才這麼點兒大，拿這錢也沒處花去……」林碧芬正準備將這十塊收進自己包里，卻見這兩年不見的小孫女抬着頭，靜靜望着她。m.
喬家孫輩算上喬栩栩共六個孩子，除了大孫子喬宇深，對其他五個孫輩林碧芬自問沒特別偏向哪一個，可這一刻，看着喬栩栩水靈靈專註望着自己的眼睛，她忽然覺得這個小孫女居然那麼可愛。
更奇妙的是，被自己盯着看后，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似乎有點羞澀，一點如櫻小嘴微微一抿，朝自己露出個甜笑來。
旁邊被按住手的喬貴知道老伴把錢把得厲害，怕她翻臉鬧得不好看，便訕訕往回收手，「那這錢……」
「這錢去買只雞給栩栩好好補補，這兩年光長個都不見長肉，好好養養先。」林碧芬打斷道。
她說完這話，不僅喬貴，連喬正國兩口子都盡數一愣。
一旁冷眼旁觀著三房認親的老二媳婦兒瞧見公爹掏錢，頓時急了，又一聽要買雞吃，忍不住開口：「爸媽，喬青喬春也正長身體呢，要不，今晚多做點兒，栩栩這剛回家，得好好慶祝慶祝呢！」
老大媳婦兒李秀蘭低着頭自顧自打着毛線，聞言嘴角偷偷一彎。喬家不窮，可就是婆婆太摳，像燉點雞鴨魚的大菜，一個月估計也就三四次吧。
李秀蘭撇嘴，都九十年代末了，眼瞅著都要跨世紀，在吃這上面能攢多少錢？家裏三兄弟，難不成還指望攢出套房錢？
不過她可不會做這出頭鳥，反正有愛佔便宜的邱玲開口，她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
果然，林碧芬聽見邱玲開口眉頭就是一皺，但當着剛回家的小孫女面，又不想留下個兇巴巴的印象。
「喬春都胖成啥樣了，你也不知道管控一下，還長身體呢！」林碧芬說。
邱玲聽着這話不舒服，但又不敢朝林碧芬發火，轉而道：「那你看看喬青，不也抽條抽得厲害。她昨天還說呢，饞雞湯了，這不正巧今天栩栩回來，讓她倆姐妹一起喝。」
一旁乖巧站着的栩栩偷偷拉住林碧芬的手，小聲說：「想跟姐姐一起喝。」
林碧芬被軟乎乎的小手一握，莫名心裏一軟，「那就多買只，栩栩跟姐姐多吃點。」
邱玲聽到林碧芬答應，舒口氣，轉念想到這都是拖喬栩栩的福，心裏又不是滋味起來。
反倒是李秀蘭，只要能喝到雞湯就行，自己一個成年人犯不着吃一個小姑娘的醋。
見父母沒有擺臉色，喬正國同嚴莉都齊齊鬆氣。栩栩沒走丟之前，林碧芬並不怎麼將孩子放在心上，而且因為偏心老大，偶爾還會忽視三房兩個孩子。
這次為了找栩栩，喬正國把攢了兩年的錢都拿出去找線索了，為賞金這事兒，林碧芬還扯著喬正國鬧了兩通，直說這錢就是打水漂，為個閨女沒必要。
這話讓喬正國生了好久悶氣，他知道母親偏心又重男輕女，所以找到栩栩后，帶回家前還擔心過父母會給孩子甩臉色。
但目前看來，栩栩表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