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計劃
九月的漠北，應是一年當中最為舒適的季節，天氣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
晌午時分，敦凰城外文廟。
院落間，小侍女千雪愜意地坐在鞦韆上擺盪，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心情很是不錯。
昨夜少爺帶了一個巴掌大的金餅回來。
今日一大早，她便拉著少爺進城，拿這金餅換了一百多兩的銀錁。
如此，家裡頭的粟米換成了白面，粗鹽換了精鹽，另外還買了許多肉食和幾套新衣裳，口糧和過冬的衣物都解決了，剩下的銀錢也很富裕。
小侍女曾經立志要做個有錢又有趣的人，實在不行，光有錢也可以。
現在她的志向達成了，自然是開心的緊。
過了半晌，只見小侍女微微抬頭，閉著眼眸「看」了眼痴痴躺在屋頂上那位一副心事重重模樣少爺，脆聲問道：「少爺，你還在想昨晚的事嗎？」
「我在想怎麼活命。」雲仲秋坐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黃沙，「丫頭，等解決掉殷宏驕后，或許咱們就該離開關州了。」
嘴上雖然這麼說著，可他心裡卻知道，自己想要帶著千雪離開，怕是沒那麼容易。
鶴州商會的人已經盯上自己，還有那個茹姬，大概率也是不會輕易放任自己離開的。
好在，他那死去的養父頗有遠見，在初建這座文廟的時候，就已經在廟堂間留下了逃命用的暗道。
如此，才讓雲仲秋有了一些脫身遁離的底氣。
「離開關州......」雲千雪歪了歪腦袋，「是因為昨天晚上被咱們殺死的那個探子嗎？」
在這敦凰城外的文廟裡生活了十幾年，突然聽聞要離去，小侍女的心裡多少是有些捨不得。
「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雲仲秋頷首應道：
「另一方面，是因為殷宏驕一死，這敦凰城附近就沒有人榜惡徒可以殺了。」
「怎麼會呢。」雲千雪微微蹙眉，「少爺不是說，【無赦刑榜】里，上了人榜的惡徒足足有上千人嗎？」
聽得此言，雲仲秋一時不由啼笑皆非，搖著頭笑說道：「那這上千人，也不可能全集中在敦煌啊。」
「九州那麼大，平均算下來，一縣之地能出兩三個十惡不赦之徒，便已然算多了。」
好傢夥，這敦凰城裡頭要是真藏了數千名上了人榜的惡徒，那這座富饒輝煌的古城也不知該亂成什麼樣子。
「不是還有地榜嗎？」卻見雲千雪撇了撇嘴，小聲嘀咕了一句。
雲仲秋苦笑：「地榜五百人，哪個咱們都惹不起。」
言及於此，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後揶揄著繼續道：「其實要說這敦凰城裡頭，也確實有一個上了地榜的惡人，而且排名非常高。」
「此人眼下就被關在鳳凰樓下的地牢里，你若敢去闖，少爺我便豁出性命陪你走一遭。」
聽聞敦凰地牢，雲千雪難得地露出了害怕的模樣，縮著腦袋訕訕應聲道：「那還是算了，九州第一神刀門，千雪和少爺都惹不起。」
天下亂世，皇權名存實亡，八大武道宗門各自割據九州。
這其中，唯有神刀門，能以一門之力獨佔漠北關州和隴右狼州兩州之地，是為天下第一。
而關州敦凰城又扼守著通往西域的玉石之路，自然是被神刀門視為重中之重。
所以想要去闖敦凰城的地牢，那簡直就是老壽星吃砒霜，活膩了。
雲千雪默然許久，即便心中老大不願，
最終卻仍是妥協，道了一句：「走就走吧。」
只見其收拾心情，脆聲繼續道：「那少爺，等殺了殷宏驕后，咱們就去鶴州吧。」
「老爺生前曾說過，少爺的身世，只有去了江南鶴州才能找到答案。」
其實這個答案，少爺我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在雲仲秋想來，自己這身世嘛，無外乎兩種俗套橋段：
其一是生於江南富庶之家，卻被仇家滅門，而後上演一出「遺孤復仇記」。
另一樣就是雖然生於江南富庶之家，但卻是妾室所生，接著被大妻欺壓算計，最終趕出家門。
無論哪一種，雲仲秋都沒什麼興趣去一探究竟。
如今他心裡最在乎的，便只有自幼和自己相依為命的雲千雪。
若是真的執意要去追尋那身世之謎，那麼註定會將千雪給帶進復仇的漩渦當中，如此結局，實非他心中所願。
雲仲秋心下默默思量了一番，隨後皺眉搖了搖頭，「江南不能去。」
「昨晚那個探子就是江南鶴州商會的人。」
「更何況，父親也曾叮囑，除非咱倆的武道實力突破十二重樓，否則萬不可踏足江南。」
言及於此，想了想后，說道：「蜀中，又或者南澤，這些地方倒是可以。」
「哦。」雲千雪聽完，乖乖應了一聲。
對於小侍女來說，最好的選擇就是等治好了眼睛，再考慮離開關州。
但如果非要現在走，那麼只要能跟著雲仲秋，去哪對她來說其實都是一樣的。
二人正這般聊著，驀然，破空聲響。
只見一道寒芒徑直劃過庭院，最終「咚」地一聲穩穩釘在廟堂大門處。
雲千雪又驚又怒，嬌叱著便要往廟外衝去。
「丫頭，別追了，是飛刀傳信。」雲仲秋淡笑出聲，喚住千雪。
說完，翻身落下屋頂，隨後來到大門處取下書信。
信是茹姬派人送來的。
其內詳細寫明了南城殷家之主殷宏驕，與其兒媳沈佳玉幽會私通的地點和時間。
甚至於，連殷宏驕之子殷凡患有隱疾，不能人道；殷凡之妻沈佳玉已有兩月身孕這等辛秘之事也記錄了下來。
「當父親的不但給自家兒子帶了綠帽子，還讓兒媳懷上了身孕......嘖嘖，精彩！」
雲仲秋嘖嘖稱奇地說了一句，心下卻直道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只因這殷宏驕的惡行中，有「私賣幼童」一條，也活該這廝亂了常倫，斷子絕孫。
「少爺，是要對付殷宏驕了嗎？」只見雲千雪開口問道。
「對。」雲仲秋點了點頭，「明天下午我還得去趟城裡......」
說到此處，突然想起昨晚這妮子不聽叮囑，私自跑出文廟一事，旋即忙繼續道：「就是去給殷家的人送個消息。」
「送完我就回來，這次你可千萬別亂跑了。」
「等我回來之後，咱們還得一起跑一趟北郊的天音寺。」
「哦。」雲千雪乖乖應聲，緊跟著便又略顯擔憂地問道：「少爺，那殷宏驕的武道實力已至青竹九階，咱們打得過嗎？」
「自然是打不過的。」雲仲秋嘴角噙出一抹笑意，「只不過這一回，怕是用不著你我動手。」
那位不能人道的殷凡要是知道自己的婆娘有了身孕，且生父就是自家老子，到時候恐怕非得瘋魔不可。
而他雲仲秋要做的，不過是靜觀其變，而後再伺機出面收割人頭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