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搞定
聰明人說話點一句就足夠，何況是劉主任這種人精，林嘉禾的話一出口，對方立刻明白話中包含的意有所指，隨即神色大變。
「什麼女同志？小林你可不要開玩笑……」
剛剛還悠然自得抽煙的某人坐不住了，身體坐直板正，手上的煙頭也用力摁進了煙灰缸里。
或許是太心急，猩紅的煙頭蹦出了火星子濺射到手指上，燙的人不自覺的甩了甩手，可他面上無動於衷，完全不顧的這些小事兒，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話音剛落的林嘉禾，嘴上極為迅速的反駁。
「我劉某人行得正坐得端，一言一行都遵照教員的指示，不是什麼人耍歪門邪道就能搬倒的，也不是胡編亂造兩句話就能嚇怕的。
小林秘書，你可不要隨便聽了兩句閑話就信以為真，那都是閑的沒事兒的人扯舌頭根兒，給我頭上潑的髒水。真要說出去，呵呵！你瞧瞧，有誰會相信？」
頭髮稀疏的中年男人正言厲色，好一副偉光正的模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林嘉禾恐怕也不敢相信他和當初自己撞破的是一個人。
嘉禾笑而不語，對這老傢伙話里的敲打暗示不為所動。現在籌碼掌握在自己手裡，該著急的也不是她。
劉主任的聲音還在繼續，雖然被人突然點破私情讓他有些驚慌，可對面女人年輕的樣貌還是讓他心生輕視。
就像他剛才說的那樣，真鬧出去，一個剛進廠沒幾年的小年輕，一個在廠里經營盤踞十幾年的人事部主任，沒憑沒據的，大家會相信誰？想憑几句話扳倒他，還差的遠呢？
想到這兒，他聲音也緩和了幾分，小姑娘家家的，能用好話把人勸住，總比鬧的滿城風雨要好。
「小林啊！你也是聰明人，以後跟在邵大秘身邊兒前途遠大，咱們都是紡織廠的人，相處的日子還遠著呢！我是什麼樣的人你可以自己看，慢慢看嘛！啊？何必為了一點捕風捉影的小事兒鬧得不愉快呢？你說是不是，哈哈哈哈……」
「當然了，你還年輕，思想還不成熟，做事也莽莽撞撞欠缺考慮，我都懂，我都明白，畢竟誰不是從年輕的時候跌跌撞撞一路走過來的呢？
做事衝動不算什麼，想要走的穩走的長遠，重要的是路上有人能幫扶一把。就像我，在咱們廠打熬十幾年，靠的不就是腳踏實地認真工作和一幫子朋友相互幫扶的嗎？
當初我得了不少人的助力才走到今天，如今，我也可以做個伸手出力的人嘛！作為咱們廠里的老人，提拔提拔新人、幫扶幫扶年輕同志這也是件好事兒嘛！小林，你覺得怎麼樣？」
早知道這老狐狸不會不會被三兩句話嚇住，但嘉禾沒想到對方這麼厚臉皮，頭一扭，臉一抹，直接來個抵死不認賬。這會兒還想玩兒一把大棒加紅棗的遊戲，三言兩語就想開個空頭支票？
呵呵！看來是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老東西，跟他耍嘴皮子純粹是白費力氣。
「劉主任客氣了！要說聰明我拍馬都趕不上你，當然了，論膽色那就更不必說了！我這兒偶然得了一件好東西，想著您可能感興趣，所以特意拿來給您看看，您要是看不上，就當我今天什麼也沒說人也沒來就是了！」
心裡有了決斷，林嘉禾也懶得和他打馬虎眼，也不接他的話茬，反而從兜里掏出一張照片扣在兩人中間的桌面上，緩緩推了過去。
幸好她當初留了個心眼兒，手上又正好有相機，鬼使神差的抬手拍下兩張照片，這會兒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她想的清楚，從自己下定決心利用對方的把柄辦事的時候起，倆人之間註定難免要撕破臉皮，大家都是體面人，早一步亮出籌碼不是壞事，省的對方以為自己是炸胡，拿場面話糊弄自己。既浪費了時間，最後揭開底牌的時候雙方面子上也不好看。
好吧！決定了走這步棋，面子什麼的也早不用顧及了，主要是討厭對方自以為是的嘴臉，不給你點顏色瞧瞧，還真把老娘我當三歲小孩兒糊弄了！
「照片？拍的什麼東西？」
前一刻還笑眯眯的劉主任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心頭一突，等接過照片，摸牌一樣翻開，只一眼立刻「啪」的一聲又重新扣回去，臉色也變得鐵青。
勾引廠里年輕漂亮的女工他幹了不是一兩回了，有錢有票再加點小權利，在這種缺衣少食的時候真算不上什麼難題。大家你情我願的也沒人敢捅出去，時間一久，讓他產生了鬆懈心理，毫無防備之下見到這張照片，真如當頭一棒打在臉上。
「這、這照片是哪兒來的？還有沒有其他人看過？底片呢？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忍不住連聲發問，語氣急促又帶著一絲慌張，不曾發覺，自己臉上的神色不知不覺已經變得異常扭曲。
表面的客氣被這急促的聲音打碎，客廳里的氣氛瞬間冷卻下來。
林嘉禾沒理會對面老傢伙陰狠的低吼和質問，反而笑著發問：「我的這件禮物劉主任還滿意嗎？如果您不感興趣，那我今天就要先告辭了！至於你問的問題……」
她故意頓了一刻才繼續：「見過這張照片的除我之外您是第一個，當然，那指的是現在，以後可就不一定了。至於底片，您覺得我會隨身帶在身上嗎？」
她沒再掩飾自己威脅的意圖，只是面上還保持著應有的客氣。
雖然拿捏了對方的把柄，相信這老傢伙不會分不清輕重緩急，但她並沒有魚死網破給自己招惹一個死敵的打算，只要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那麼保留對方一份體面也是應該的。
聽了這話，神色倉惶的中年男人終於鬆了一口氣。剛剛激動之下他整個人沒忍住站起來，大半個身體前傾過去，被沈明輝誤以為是攻擊，上前一步擋住。場面氣氛一度非常緊張。
現如今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沒別的意思，身體坐回原位，面上只露出苦笑和澀意。
「唉！失態了！失態了！年紀一大把遇上這種事兒，險些讓小林你誤會了，這張照片上的女同志其實是我好友家的一個孩子，從小關係親近我是當侄女一樣看待的。之前廠里選拔學習團，她鬧著也想參加求上門來，我也是沒辦法，才給她找關係走後門塞了進去。
至於這照片，完全是誤會。看著拉拉扯扯，其實是她鬧著要去看錶演我在給她解釋。這拍照嘛，什麼借位、錯位的，拍的不清不楚自然容易引起誤會，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主任這老狐狸果然厲害，一旦緩過神兒，立刻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明明是情人間的摟摟抱抱也被他解釋成了關愛晚輩，走後門塞人的事兒也坦白的很清楚。
因為他明白，只要沒有當場抓住，什麼照片都可以私下低調處理，給晚輩走後門也是人情世故嘛，就算有錯，也總比扣一頂作風問題的大帽子強的多。
更何況……
他深深的瞅了眼對面一直胸有成竹嘴角含笑的女人，暗道看走了眼，這能被邵大秘看上的能是什麼簡單玩意兒？怕也是個小狐狸。既然有所求，那照片的問題就還有迴旋的餘地。
他想的沒錯，雖然心裡吐槽老東西不要臉瞎幾把胡說，但林嘉禾也不準備挑破對方的謊言，她今天來是求人辦事的，只要事情能辦成，誰愛摻和別人的閑事兒！
當然，她也知道自己的手段算不上光明磊落，可誰讓她早就告別的象牙塔，奔波勞碌踩了滿腳的泥呢。
照片威脅的手段不光彩？
呵！這麼簡單的套路早被後世狗仔玩出花兒了，要麼有錢有勢的主動提示最終高價贖回，要麼爆出頭條熱榜引導流量，都成有體系的經營項目了。能掙錢，誰還管你手段光不光明！
收斂了思緒，林嘉禾知道接下來時機已經成熟。於是笑著點點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原來是主任的侄女，那看來是我誤會了！劉主任果然是個熱心腸，幫助提攜侄女晚輩什麼的，也是人之常情嘛！理解，理解，大家都能體諒。」
她沒有直接點題，而是先應和了一下對方生硬的借口，接著話頭一轉道出自己的目的。
「不過也是，誰家沒有三五個親朋好友呢？這家裡孩子大老遠的插隊到鄉下，一家人心裡也都著急的很。這不，知道您是個熱心腸我也就放心了，您肯定不能看著不管，憑您的本事招兩個人回來還不容易……」
兩人四目相對，不用多說，今晚交鋒的最後結局早已經明了清晰。
「唉！我也是當爹媽的，託大稱一聲叔，叔怎麼可能不懂你的心情，可這知青招工的事兒也確實難辦，找人、托關係，想把手伸到縣裡花費的人情物力可海了去了！」
劉主任做出一副為難樣，好半天才一拍大腿，好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
「罷了！罷了！沒辦法，誰讓我這人心軟呢。小林你好不容易開了口，不看僧面看佛面，叔今天就把這事兒應下了……」
又感慨：「年輕人啊，就是有精神，不錯，不錯，邵大秘還真是挑了好人才……」
……
出了劉家大門，林嘉禾嗤笑一聲，暗道這真是個滑不溜秋的老東西。栽了就認吧，還非得扯什麼僧面佛面，想要通過自己要邵大秘一個人情，做夢還比較快一點。
當然，她也不得不承認，今晚能這麼順利，除了自己手裡的照片這張硬牌，邵大秘這張大旗也確實發揮了一絲作用。在廠長一系爭取到機器支援風頭正盛的當下，至少讓對方多了一絲絲顧忌。
回過頭，她對沈明輝甜甜一笑：「走吧！咱們該回去了！」
至於又重新認識了媳婦兒另一面的沈明輝今天一晚上都處在新奇的狀態。
怎麼說呢，驚奇、詫異、欣喜……，糅合到一起滋味兒難言。但他還是很高興嘉禾對自己的坦白和信任。
「這姓劉的看著不是什麼好鳥，未必能老老實實完成答應好的事兒！」他今晚頭一次發表了自己的意見，對方色眯眯打量自己媳婦兒的眼神他可沒忘記。
「嗯！我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過這種人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他不想失去現有的權力和職位，那就只能當個誠實守信的人了！」
越是享受過權利的滋味兒，越不能接受失去的可能。說實話，林嘉禾還蠻期待對方今晚能有點不一樣的反應。
可惜，不過一具冢中枯骨罷了。
……
劉主任果然是個體面人，沒過半個月就傳來了好消息。
林嘉妙剛剛結束探親假沒幾天，就又跟著招工的人員返回了家裡。這次是真的徹底回來了，戶口關係也轉到了紡織廠里。
「姐，這也太神奇了吧！」哪怕坐到了家裡她也依然有些不可置信，就這麼回來了？再也不用孤零零待在鄉下了？
「姐，你快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明明說好一個公社只有五個招工名額，怎麼到了我這裡又突然多了一個呢？上頭公社發下名單的時候我都懵了，不是說只有老三屆的才能優選選上嗎？」
林嘉妙知道，必然是家裡出了力，給自己找了關係。當時的情況其實她沒敢細說，其餘知青鬧騰反對的差點找去縣裡。
可公社也說了，自己的招工名額沒占公社那五個，鬧了也是白鬧，不會因為撤了自己就換上別人。正是因為這樣，最後眾人才不了了之，雖然嫉恨自己沒少說酸話，可註定沒好處的事兒也沒人願意折騰。
林嘉禾沒有解釋詳細的曲折，只說找了關係辦事兒，想到多出的名額，估計就是姓劉的使的力氣。這種事對於普通人千難萬難，但對掌握了紡織廠上千招工名額的他來說應該沒怎麼費力。
「行了！你就安安分分等著報到上班吧！這兩天待家裡好好整頓整頓，休息夠了精精神神的到廠里去……」
另一邊，姥爺家的愛民表哥也收拾了一堆行李滿懷激動的趕到了家。一番喜極而泣的相擁后，一家人坐到一起仔仔細細說了招工回城的經過。
「我實在是沒想到自己能被選上，知青點男男女女七八個老三屆，我不是關係最硬的，也不是表現最好的，到現在還心虛忐忑呢……」
二舅媽使勁抱了抱自己兒子，反駁道：「怎麼就不是最好的了，說不定人家領導就是看出我兒子心眼兒好人實在，願意給他一個回城上進機會呢？」
姥姥姥爺一群長輩雖然也覺得自家孩子不錯，但還不至於天真到這個地步。等了解了詳情，更是臉色凝重。
「你是說你們那有個男知青為了回城都和村長家的閨女搞對象了最後也沒成，那人家憑什麼把名額給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