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母起源 父篇

我父親不善言辭，我與他相處的時間也是很少，可能在一塊最漫長的時候就是我在上初中時上學放假他來接送我那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那時候我才會和他說一些話，我爸真的話很少，少的我不知道與他說些什麼，他不會講起我爺爺奶奶的故事，也不會講起我的故事，總是閉口不言的開着車，他不和我聊天，也不和我媽聊天，我對我爸了解真的很少，但是我知道他也用他的方式愛着我。

我爸當時的家庭狀況在他們那個年代比我們家現在的狀況放在這個年代裏應該更清苦一些，至少我不用像我爸一樣初中就不念學了，上山刨藥材掙錢給家裏用，也可能是我爺爺奶奶不重視教育？他們確實不重視教育。

按照我媽的形容，我爸家裏可以說是破敗不堪。從很小的時候我就記住一件事，我媽是瞧不起並且很嫌棄我爸家裏人的，二人婚姻也並不和睦，我媽覺得我爸家裏的人沒有上進心，這點也不算錯吧，我也沒有上進心，我沒有理由反駁我媽。

我爺我奶更是沒有文化，可能我爺文化程度能達到小學標準甚至有所不如，而我奶，那是徹底的文盲了，字既不認識更不會寫，倆人為啥在一起？我好像聽誰提過一嘴，好像我爺年輕的時候去我奶家幫忙干過活，那個時代的愛情我既理解不了，又能理解，兩個人好像只要相愛或者是看上眼了，那就不管什麼家裏情況，倆人一搭就過起了日子，彩禮嫁妝可能就是兩床被子。我爺我奶也不會主動向我講起他們年輕的時候怎麼樣，以前的日子怎麼樣，他們眼裏只有地里那些年年都會長出來的莊稼，和山上撿不完的柴禾。

以我父母和他們家庭的那個條件自然是不可能提供出來一套房子給我爸媽當做婚房的，我離開爺爺奶奶的家還是在初中的時候，那時候村裏面平底起了幾棟高樓，老媽說他算過命，算命的說他是住樓房的命。我媽深信不疑，現在住了幾年之後也有點後悔，吐槽著樓房的種種不好，什麼東西沒地方放，要是在平房肉呀菜呀冬天直接放到外面就好了，樓房裏的冰箱總放不下年貨，我媽每次放不下東西都要吐槽這件事，還有我們那個小區在一個養豬場附近，我家客廳的窗戶正對着那個養豬場，雖然家裏住14樓但是難免大風天，下雨天，那些怪味會跑到屋子裏來，還有養豬場對面有一個礦，原來是炭素廠來着，我媽也在那上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班。那個礦對我們這個小區的污染實在太大了，我們家廁所還有客廳，以及我父母還有我小弟住的那間屋子，只要是沒背對着那個礦場的所有窗子吧，無一倖免，沒幾天全是黑黑的碳黑色，下雨時候那副場景更是不忍直視，外面的碳灰直接被雨沖刷到窗子上，有時候邵風雨還會把那些黑色的泥漿流進屋子，讓窗枱髒的好像從泥裏面拿出來一樣，實在是不太美觀。

我爺我奶雖然平時話不少，但是很少與我們交流各種感情，大多數都是我也抱怨這不行，那不好，這樣太麻煩了，不如直接扔進灶火堂燒了省事，我爺也是經常罵我奶，但是不會動手，我記憶力我爺也就是對我奶做出那種打的動作，但是從來不去真動手，要不就是吃飯的時候摔筷子，也或許有啥摔啥，反正就是得把情緒發泄出來，我奶倒是也逆來順受，我爺罵他好像都已經習慣了，頂多磨叨兩句，但是我從來沒見他倆吵得特別厲害，他們是相愛的嗎？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倆人在一起習慣了這種生活了吧。

我爺的脾氣確實很暴躁，

但是我爺真的很寵我，小時候不寫作業我媽追着我打，我爺就護着我，和我媽吵架，倆人沒少因為我打仗，小時候不寫作業被我媽拿棍子追着打那是常事，在嚴重點我媽拿菜刀在我後面追我的情況也是沒發生過，我爺每次都得和我媽打仗，說什麼我就不是學習那塊料，你老是逼着他幹啥，還有一次我媽要出去逛街，那時候我小不懂事就哭鬧，就給我媽打電話讓他回來，我媽回來哄哄我又要走，我又哭，我媽氣的不行就扇了我倆巴掌，真扇了，那是我記憶中的第一次被我媽打，那時候我好像才8歲，我爺氣的不行就和我媽大吵一架，倆人隔牆扔苞米，那時候也趕上家裏收秋，事情也多，院子裏堆滿了勞動的果實，我爺看我媽走出去就拿棒子往外扔，我媽也氣的不行就扔回來，一邊打一邊罵，越這樣我哭的越厲害，我那時候哪懂事啊，我爸在外面跑出租，壓根就不知道家裏已經打起來了，我爺好像還打到我媽哪塊了來着，還給我媽打出了點小毛病，長大之後回憶起這些事情，想想還真是離譜。

寫到這我突然驚醒到我媽和我爺我奶關係不好也有我很大部分原因啊，我以前從來沒意識到這，看來我寫的這些東西幫我梳理的一些我沒想過的事，幫我理清了關係。找到了一些結果的原因。

我爺爺真的很愛我，我在外地上初中的時候半個月回一次家，那時候我還住在爺爺奶奶家裏，現在我媽我爸他們都管那叫老院，初二之前我一直在老院住着，老院原來只有兩間住人的屋子，原來我和爸媽住在西屋，爺爺奶奶在東屋，後來我媽嫌地方小，而且也嫌棄我爺爺奶奶的生活習慣，又在屋子後面蓋起了一間棉瓦房，據說是冬暖夏涼，住了之後發現並不是這樣，該熱還是熱，該冷還是冷。我爸媽和我就搬進了那間房子，不過那間新房也是和之前的房子連通的，蓋新房這塊地之前是片菜園子，老院原來有兩片菜地，前院一片，後院一片，後來後院那片菜地就被拿出來蓋房子了，我記得之前我很小的時候我奶總會在那片沒了的菜園裏揪起一根大蔥，從中剝開，變成長長的一條蔥葉，然後給我用蔥葉包一個迷你粽子。那片菜地也會種一些能腌著吃的鹹菜，辣椒啊各種菜。

小的時候有時候去爸媽那屋子睡，有時候和爺爺奶奶睡，之後蓋了那間新房子我還是偶爾回去前屋和爺爺他們睡一塊，我也沒感覺爺爺奶奶有多不衛生，那時候我應該沒對衛生有那麼大的概念，我自己也不那麼愛乾淨，和他們睡在一張床上也沒感覺到有任何不得勁的地方。

直到後來我徹底離開老院，搬去樓房住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爺有那麼愛我，搬去樓房之後很久才回去老院，可能我放假回家一次，回去的時候去一趟，臨開學的時候去一趟，看看他們。後來上高中了，一個月回家一次，我也是按這樣的規律回去看他們，老院和樓房離的並不遠，按照我平時速度步行去也就十五分鐘都用不了，但是我總覺得那段距離很遠，而且我也沒有什麼回去的理由。我爸在我高中中期的時候就去外地開始幹活了，我媽也經常不在家，因為有個農家院需要我媽打理。爸媽不在家沒人給我做飯，按照我這麼懶的性格來看，我應該回我奶家吃飯，但是我居然相對勤快的自己做起了飯，一開始就是簡單的煮個面，後來開始炒米飯，學着做一些簡單點的菜。我覺得自己做的可能比我奶做的要好吃，而且我作息很不規律，可能我剛睡醒，我家裏午飯都吃完了，所以我很少回去吃飯了，也就是說我一個月也就和我奶我爺見兩面。

我爺怕我在樓房吃不好飯，沒人給我做飯，經常過來找我，讓我去他們那吃，但是大多數都是他在獨自回去，我爺年紀真的大了，我初中的時候他還到處找活干，每天有干不完的農活，鋸不完的木頭，反正不會有那麼閑的時候，身體也很是硬朗，雖然個子有點矮，但是看起來還是很結實的，近兩年爺爺的身體開始出現不好的情況了，他一開始好像高血壓，得了什麼病來着，嘴裏一直淌口水，話也說不清楚，我爸那時候往家裏打電話聽着我爺說話有點不對勁，然後問我奶咋了，我奶還以為沒事的說，他說話就那個死樣，其實並不是，我爺那時候真的生病了，然後我爸就回家把我爺接到醫院，住了一段時間醫院才出的院。

年紀大了，高血壓了，醫生讓他忌煙忌酒，我爺一開始也是聽話的很，煙酒還真說不碰就不碰了，但是後來他也會趁著沒人的時候卷上一根煙，有時候也會在吃飯的時候讓我奶給他倒一杯白酒，我奶也慣着他，我不在家，我要是在家我肯定不讓他喝。我爺有一次來樓房叫我吃飯，一身煙味，我就開始質問他了，我爺憨厚的笑着說就抽了一根，人家給的，我也很生氣的訓他，說你高血壓，越說不讓你抽煙你越抽，到時候再犯病了，我爸媽和我不在家，我奶都不知道咋辦。

之後我常常去老院陪他們吃飯的時候我爺也會讓我奶給他倒一杯酒，我就接着訓他讓我奶別給他倒，還告訴我我奶說你就不該讓他喝，本來身體就不好呢。我奶說他喝的少，就偶爾給他喝點，酒都讓我藏起來了，他找不到。也不知道是我奶糊弄我向著我爺，還是事實真的如此。

我爺不會打電話，接電話也接不明白，有時候我給他們打過去，他們可能會掛瞭然後在電話那邊開始和空氣對話。我爸教過我奶用手機，但是我奶現在還不那麼會打電話，有時候我也能接到奶奶的電話。但是吃飯這件事上，我爺好像沒從電話里問過我，一直都是直接來樓房敲門，當面問我，好像要接我過去一樣，但是大多數還是他自己回去，他得到的答覆無非就是：「吃完了」，「不餓呢」，「我才剛起，你們吃吧」，「這些事你打電話問我就行，別老大老遠過來跑一趟了，你腿腳本來就不方便，外面這大熱（冷）天，你還往過跑。」這種話我都不記得我說了多少次了，我爺就是不聽還是堅持着來樓房找我，一開始我爺電梯都不會用，後來也學會了，家裏做什麼好吃的我爺我奶也會惦記我問我過不過去吃，要不就是用不用給你送一些過來，他們總怕我自己一個人在樓房吃的不好，有時候給我送過來他們燉的雞肉，有時候送來我奶包的餃子，其實我並不愛吃這些東西，但是他們覺得這些都是好東西，都要讓我去吃。

我爺來找我從來不打招呼，我在家裏玩遊戲正起勁的時候他就會來找我，敲敲門，我總是納悶誰會來我家呢，每次都是我爺，我聽見敲門聲，就摘下耳機趕緊跑過去開個門然後趕緊跑回屋子裏面繼續玩，然後我爺就進我屋子問我去不去吃飯，或者說給我帶了我奶做的什麼什麼好吃的，問我吃沒吃飯啊什麼的，然後我就把說過不知道多少次的話再重複說給我爺聽，但是我知道我爺下次還是回來找我。

我之前一直沒注意到我爺的情感，我一直覺得我爺就是個大老粗，我也從來沒有感覺到他有什麼細膩的情感，那些表達情緒的話也從來沒在他的嘴裏說出來過。後來我慢慢明白，我爺不是簡單的叫我來吃飯，叫我回老院，我也說不定只是想多看看我，多看看這個大孫子，我玩遊戲不仔細聽他的話也好，他跑那麼遠又自己一個人回去也好，只是想過來看看我，親眼看看我。

爺爺年紀大了，我也不知道他剩多少時間，我一直在上學，我也不知道還能見到爺爺奶奶多少面，見一面少一面。我想去拍一張全家福，帶着我爺爺奶奶，但是我一直沒有提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有去做，可能太懶了吧，後來有一次回老院，我想起這件事，我看着爺爺稀疏的頭髮，還有奶奶滿頭白髮，從來不愛拍照的我，破天荒的拍下了爺爺奶奶的合照，他倆在那張照片笑得特別開心，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我爺我奶特別高興說我還要給他倆拍照片呢，然後倆人樂呵呵的靠在一塊，我拍了一張很有意義的照片。後來我也慢慢理解照片的意義，我也沒有那麼反感拍照了，我爺爺奶奶在那張照片里的笑容是我在照片裏面從來沒有露出來過的，我拍自己還是別人拍我，我好像都是苦眉愁臉一百萬個不樂意。

爺爺奶奶很滿意這張照片，我也會一直保留，每次翻看相冊的時候我都覺得這張照片很好看，不是我技術好，是這張照片讓我覺得意義非凡，我開始拍照記錄一些東西好像也是從記錄爺爺奶奶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