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決獵

「嘶嘶~」

奴拉勒腳步緩慢而沉重，表情卻帶着些許輕蔑的往前走着，右手中的彎刀漸漸舉起，它要在靠近那個黑黢黢的洞口瞬間就解決裏面的敵人。

「智慧！」

「嗬嗬~」

智慧是屬於偉大的蜥蜴人戰士奴拉勒的，卑微而渺小的人類，將被奴拉勒用帶着先神賜予力量的彎刀切成四塊…以上，然後被奴拉勒用先神賜予的利齒咀嚼成肉沫，再吞進腹中。

啊~美妙的人類血肉，若是能親手放置在不見絲毫陽光的泥沼中四天…以上，將會變成最可口的食物。

可惜，先神的目光暫時沒有注意到祂虔誠的僕人。

該死的，渺小的融合地域，竟然沒有一片森林存在。

噗——

奴拉勒左手中的水泥塊被捏碎成泥粉，順着四跟手指間撲簌而下。

奴拉勒左眼瞥見被自己氣憤之下捏碎的「石頭」，嘴角咧了咧，傲慢再次攀上心頭。

「強壯！」

放棄了繼續用「石頭」砸擊那洞口的舉動，它緩緩擺動的粗壯尾巴瞬間綳直，後腿用力一蹬，身體飛撲向已經不遠的洞口。

雪亮的彎刀反射著淡淡的月輝，率先劈入被濃墨般的黑暗覆蓋的井中，黑暗接踵而來，刀尖上仍帶着一絲光亮，繼而是奴拉勒那帶着猙獰傷口的頭顱，出現在井口上方。

蹭——

黑暗中濺出一絲金鐵相擊的火花，瞬間湮滅后，奴拉勒狠狠甩出巨尾，還順勢側過頭顱，左眼努力捕捉黑暗中的身影。

先神的指引告訴它，對方的兵器已經被自己擊飛了。

畢竟是個連職業都沒有的，等級為零的弱小蟲豸。

砰——

黑暗中傳來一聲悶哼，人影被巨尾砸中，跌撞向井底一側。

奴拉勒的嘴角再次咧起，順着尾巴上傳來的力道，它左手按著井沿，小半個身子探入井口，右手中的彎刀向著井底左側刺去。

井底左側，獨眼聚焦之處，那裏有一個模糊的黑影，他帶着沉重的呼吸聲，似在苟延殘喘。

奴拉勒使勁睜大僅剩的左眼，狀似要將對手死亡的一幕完整收進眼底。

用獵物死亡的場景，展現自己的勇武。

掩蓋之前收到決獵開啟通知時升起的畏懼。

畏懼！

可恥的情緒！

哪怕只有一瞬間！

哪怕事先並不知曉對方的狀況。

哪怕它身體傷殘，源值枯竭，狀態極差，它仍然泛起了強烈的羞愧與恥辱感。

它是強壯而勇武的蜥蜴人戰士，是職業獵人，二級食腐者，它是自由之民，是先神的僕人，是決獵的勝者，它竟會心生畏懼！

在自己將面對的決獵對手是個人類時。

零級的，無職業的，人類！

可恥！

它迫切的想要彌補之前的一切，它要瞬間終結這個讓它產生了可恥情緒的蟲豸。

啪——

奴拉勒獨眼中被黑暗遮蔽住的憤怒，羞惱，嗜血以及種種不明的神色，突然間清晰可見，並剎時轉變成茫然。

羅惟將按在頭盔上打開了探照燈開關的左手收回，並順勢插進懷裏，右手撐在牆上，支棱著身體努力側開身子。

噌——

一抹雪亮劃過，彎刀轉了個彎，越過羅惟右臂右肩，割破了風衣，擦過裏面的鎖鏈，刀柄被一隻有着四根爪子的手臂握著蜷縮回去。

蜥蜴人無神的獨眼中浮起一層水霧，

黑暗會讓生物本能的將瞳孔放至最大，可視線聚焦之處突然變成一片刺眼的白光時，奴拉勒放大的瞳孔也給它帶來了最強烈的刺痛。

強烈的刺痛讓它下意識收回拿着彎刀的右手，蜷縮著臂膀遮擋這黑暗中突然爆閃起的刺眼白光。

下一瞬，在羅惟強行忍受着肋部的不適感，刺出手中攥著的平頭螺絲刀的同時，奴拉勒的戰鬥直覺也令它回過神來。

獨眼中只剩白花花一片的恍惚景象，但奴拉勒還是移開了遮擋的手臂，揮舞起彎刀，再次猛力劈砍向直覺中的位置。

噗——

螺絲刀扎進了一顆碩大的眼球之中，從血紅色的豎瞳中心直直插入了十多公分，猩紅的血液混著膠凍狀的濁水立時溢了開來。

羅惟也沒想到，抱着最後掙扎的想法刺出的一擊會取得這種效果。

探燈亮起時，他看到了那隻裹滿鱗片的手臂縮了回去，蜥蜴人鱗片的防禦力，他有清晰的認識。

但沒關係，蜥蜴人頭頸上猙獰的傷口足夠長，那裏是他攻擊的目標。

可突然那隻手臂以比收回去更快的速度，更加兇猛的伸了出來。

他看出了，那是蜥蜴人優秀的戰鬥直覺令他爆發出了更加強大的，甚於本能的控制力。

連着帶動醜陋的頭顱有了一個幅度不大的擺動。

於是螺絲刀避過了蜥蜴人臉頰上的裂口，直接插進了奴拉勒僅剩的左眼之中。

戲劇性的一幕是，他挪動身體再次用力往前將螺絲刀齊根推入那顆眼球的時候，彎刀再次貼著風衣劈在了他剛才的位置，眼球的主人甚至還將身子往前聳動了幾分。

「是個戰士！」

羅惟呢喃了一句，放開了手掌，任由螺絲刀被頭顱帶着縮了出去。

「嘶~啊~」

奴拉勒再也忍受不了眼中的巨痛，嘶吼聲從甩動的頭顱中湧出。

它一邊瘋狂的用彎刀劈砍著周圍，一邊向後退去，按在井沿上的左手變成虛扶着眼瞼，爪子不自覺握緊，好幾次想要將傷口中的武器拔出，但它不敢。

直覺告訴它，拔出傷口中的武器，它就離死亡不遠了。

完全的黑暗包圍了奴拉勒，它嘶吼著瘋狂的劈出彎刀，甩動長尾，腳步開始蹣跚的左右搖晃。

敵人不見了，不是已經死亡，即將死亡的是自己，它心頭突然泛起強烈的念頭。

比之前還要濃烈數十倍的畏懼情緒，再次充斥奴拉勒的心神。

「吼——嘶~」

奴拉勒的低吼聲開始斷斷續續。

它終於想起來，自己獲得自由民身份之前，一直是個被關押在河灣部落的蜥蜴人奴隸。

畏懼與彷徨，一直伴隨着它在河灣部落的礦場生活了整整四年以上。

在那之前，它是族群的優秀戰士，是職業者，是先神選中的僕人，是勇敢而強壯的決獵勝出者，但這一切都在它的世界破碎之前。

「嘶~呼呼——」

喘息聲隨着蜥蜴人漸漸變小的肢體動作開始清晰起來。

奴拉勒下顎帶着血絲的唾液不停垂下。

逃出河灣部落的成功令它自滿，壯舉之後自然應該得到賞賜，它於是自封自由之民。

一朝得志的美妙滋味，幾乎令它陶醉的快要昏迷。

它拾起了久遠之前的光榮記憶，並將之標榜在現在的自己身上，爾後去唾棄之前甘當奴隸的奴拉勒，那可恥的蜥蜴人就不是它。

於是存在它腦海中多年身為奴隸的記憶真的似被遺忘乾淨。

「哐當——」

奴拉勒漸漸不在動作，彎刀被丟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奴拉勒雙膝彎曲跪了下來，它單手按著頭顱，渾身瑟瑟發抖。

而今看來，記憶只是被壓至心底最深處，它沒有遺忘，它不敢。

害怕以及痛疼，讓埋藏在它心底的恐懼再次爆發了。

蜥蜴人奴隸終歸還是它，它是奴拉勒，為了活命它甚至連在心底對自己的稱呼都是奴拉勒。

記憶已被自己改造的面目全非，那個久遠之前被稱做拉勒的強大戰士早已不復存在，哪怕獲得了自由，它仍是奴隸。

它渴望活命，希望得到救治，哪怕再次成為奴隸。

萬一主人發生意外先行死亡了，那它不就又能自由了嗎？

這麼一想，它低垂的頭顱又往下垂了一些，直到螺絲刀的手柄碰到了地面，它才狠狠顫抖著停止繼續下垂頭顱。

井口的方向，艱難爬上地面的羅惟看向了蜥蜴人，鐵釺被他重新握在了手中。

他不知道蜥蜴人已經在心裏將他當做主人，若是知道恐怕會對其獨特的思維嘆為觀止。

他對這個蜥蜴人的舉動有點奇怪。

為防止對方的突然反撲造成危險，他已經做好了起身逃跑的打算。

肋骨應該是被這蜥蜴人的尾巴抽斷了，就是不知道斷了幾根。

方才的爭鬥讓他腎上腺素飆升，動作幾乎沒有感受到太大的不適。

現在右胸的痛疼才開始劇烈起來，讓他呼吸都備感艱難，手臂也有種使不出力氣，無法自由擺動的感覺。

但事關性命，羅惟仍覺得自己一會兒奔跑起來的速度不會慢。

然後他真的開始轉身狂奔起來。

生的希望被他爭取到了，沒有太多算計，也沒依靠什麼精密的工具。

只是臨危之下儘可能的冷靜罷了，當然，與來自系統新手條例的提醒也有幾分關係吧。

不過羅惟自覺關係不大，之前是自己想太多了。

跑出十多米后，羅惟轉頭看了身後一眼。

沒有追來！

那蜥蜴人死了？

「系統，決獵事件。」

羅惟心底念出詞條。

視網膜右下角跳出藍色熒光方框。

【事件：決獵/首輪】

【進度：進行中】

【倒計時23：57：35】

【品質：黃】（首輪決獵/白色品質提升為藍，-跨級別：大於2級/藍色品質提升為黃）

【決獵目標：RZT-133空間蜥蜴人，職業：獵人，代號：食腐者，等級：二，狀態：傷殘。】

【決獵完成條件：1、任意一方死亡，存活者勝出；2、計時24小時后無人死亡，雙方判平】

【勝者獎勵：黃色品質任務捲軸、空間憑證、黃色品質寶箱】

【敗者獎勵：無】

【判平獎勵：1次隨機懲罰】

羅惟掃了一眼進度那部分，倒計時還在跳動着。

決獵還在繼續，目標沒有死亡！

羅惟再次扭頭看向身後，那蜥蜴人還是沒有追來。

羅惟漸漸停下步伐，他想到一個問題。

是否該趁著現在那蜥蜴人狀態不好上前結果了它。

依照之前短暫的觀察，那蜥蜴人本就傷勢頗重，決獵系統顯示它的狀態也是傷殘。

那種情況下，它都能那麼快的接近自己，並發動兇猛的進攻，是否意味着蜥蜴人的生命力十分旺盛，甚至恢復能力也非同小可。

如果不趁著對方現在視力受損，實力下跌，努力幹掉它，後面萬一等它恢復過來，自己還有機會嗎？

雖然周圍被自己佈置了不少陷阱，但也沒有多少把握能拿下恢復過來的對方。

而且二級職業者，不可能會沒有一些特殊手段，最有可能的就是對方現在的狀態真的差到極點了。

這個世界都變成這樣了，任何情況都有可能發生。